宋铭笑着将她扶在小圆桌前坐下,桌上已经摆好几道精致的佳肴。他亲自给她盛了一碗鸡汤:“成肉球了我也喜欢。”罢了,在她对面坐下,随口问,“你今日在宫中都做了些什么?”
伶俜道:“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来,用过午膳去御花园坐了一会儿,回来一睡就睡到了将将。好像什么都没做!”
宋铭目光柔柔得落在她脸上:“我就怕你觉得无聊。”
伶俜笑道:“是有些无聊,不过也还好。对了,下午还做了梦,梦见咱们初见的时候。”
宋铭笑:“是吗?说来听听。”
伶俜一直不动声色得看着他,笑道:“就是梦见我救了你,你还掐我。”
宋铭依旧笑着:“我还以为你能梦见什么新意呢?”
伶俜从他脸上看不出半丝异常,她也想将下午的梦只当做是梦,但那在梦里出现的少年,实在太过真实。可若这梦是真的,她和皇上的相遇又作何解释?
她笑了笑,又随口问:“陛下,你知道我的乳名么?”
宋铭微微犹豫了下,道:“你叫掌珠。”这是王皇后的乳名。
伶俜愣了愣,继而又笑道:“掌珠,掌上明珠,看来我爹娘很疼爱我。”
宋铭笑着点头:“没错,在闺中你是岳父岳母的掌珠,如今你是我的掌上明珠。”
伶俜脸浮上一丝赧色,低头小口喝汤。明明她和陛下如此琴瑟和鸣,可为何忽然心中会生出一些怪异的感觉,好像某块地方正在慢慢裂开。
当然,她没有对宋铭提起过御花园见到苏冥的事。
苏冥从宫中回到家中,正好遇上苏词到访。她刚刚去沁园给太后拜寿,见到表哥,随口抱怨:“表哥,你说皇上也真是的,沁园与皇宫根本算不上远,竟然都没带皇后一起去,说什么身子不方便。太上皇和太后明显不高兴,而且皇上一早就离席回宫。如今他手握大权,可真是连太上皇也不放在眼中。那个什么皇后整日被他藏着掖着,不知道的还以为见不得人呢!”
苏冥没太注意听她说什么,一心想着伶俜的状况。他知道这时间有人碰坏了脑袋,会失掉记忆。但他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只怕是宋铭动了什么手脚。
他想了想问:“小词,我听说过苗疆有种巫蛊之术,可以让人失去记忆,甚至更换记忆,可有此事?”他自己曾经就被父亲找人下过蛊术,但后来是受了重伤,自行消除,是以对巫蛊之术并无了解,只是道听途说一些。
苏词点点头:“是有这种巫蛊术。苗疆巫蛊多种多样,不仅能让你变一个人。还有一些情蛊,下了就让能一个本来对他厌恶至极的人,变得死心塌地。若是被心怀不轨的人用上,那就真是缺了大德,因为中了情蛊的人,一旦离开施蛊的人,连性命都可能难保。”
苏冥神色大震,半晌说不出话来。苏词见状不对劲,扯了扯他的袖子:“表哥,你怎么了?”
苏冥摇摇头,用力抓着她的手臂道:“小词,你快把你们苗疆最精通巫蛊之术的巫觋找来。”
苏词一头雾水:“表哥,你到底怎么了?你身上的蛊毒不是早解了么?”
苏冥深呼吸了口气:“不是我,是你表嫂!”
苏词大惊失色:“表哥,你说什么?表嫂还活着?”
苏冥点头:“她就是宫里现在的那个王皇后。”
“不会啊!”苏词皱眉,“我见过王皇后的。”
苏冥道:“皇上让你们见的当然是真正的王皇后。只是那个真正的王皇后恐怕早就遭遇不测。”
苏词终于有些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说,皇上给表嫂下了蛊术,抹去了她的记忆,让她以为自己是王皇后。”
苏冥点头:“正是这样。”
“他为什么这样做?”说完,就捧着嘴巴,睁大眼睛道:“他看中了表嫂,用这种法子,把她从你身边夺走?难怪这么久以来,谁都没再见过王皇后。”
苏冥苦笑:“这件事你千万不要声张,写信给你义父,让巫师们悄悄进京。他是皇上,我们硬来不得的。”
苏词连连点头:“你放心,这件事交给我。”顿了顿,又道,“表哥,你别急,总归知道表嫂还活着,就比什么都好。”
苏冥笑着点头:“我也这样认为。”
☆、128.一二八
伶俜不知道为何自己与皇上相遇的场景,在自己的梦里,变成了一个陌生的少年。但是她潜意识觉得,那个少年一定是被自己遗忘的故人,而且是很重要的人。因为只要想到那个少年的模样,她心中就忍不住抽痛。也不知为何,她就想到了那个俊朗的内侍,虽然两人长得并不相似。
这几日皇上庶务繁忙,白日鲜少回后宫,伶俜因连着几日被那奇怪的梦缠绕,脑子一直有些乱糟糟,去了几回御花园,那花园里的花草已经被修整一新,然而却没再见到那个太监。
过了两日,这种感觉越来越甚,她迫切得想再见到那个人。皇宫园艺是直殿监负责,她干脆去了直殿监寻人。
掌印太监见皇后娘娘驾到,吓得赶紧率人迎接。伶俜免了礼,扫了眼众人,没见到她要见的人,本想直接问柿子公公在哪里,但转念一想,自己一个皇后去找个小内侍,怕是会给人带去麻烦,便朝掌印太监道:“本宫打算将后宫重新装点一番,你把直殿监所有的公公都叫来。”
掌印公公忙应话,又吩咐人去将当值的内侍叫回来。几十人站定后,伶俜的目光仔细来回扫了几遍,仍旧没看到要找的人。她皱了皱眉:“全部在这里么?”
掌印太监毕恭毕敬地回:“都在了。”
伶俜想了想又问:“最近有没有人员更替?你们监的人去了别的地儿当差的?”
掌印太监道:“回娘娘,直殿监的内侍都是今年才进来的,只有新的人进来,没有出去的。”
伶俜点点头,心中不由得犯嘀咕。默默看了看眼前的诸位太监,其实她一直觉得上回那人并不像太监,虽则毕恭毕敬,但挺拔刚正,没有丝毫阴柔之气,跟这些太监半点相似都无。
她开始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自己召见直殿监的事,定然会传到皇上耳中,为了不引起麻烦,她想了想道:“再过三个多月,本宫就要临产,想将后宫都休整一番,你们直殿监拟一个方案出来,人员分配都详细计划好,交给本宫看看。”
这可正是表现的时候,掌印太监赶紧道:“是,娘娘!”
伶俜吩咐完毕,让宫婢扶着慢慢离开了直殿监。回锦绣宫的路上,她脑子里一直想着那人的样子,她第一次看到他是在锦绣宫的门口,一个内侍不小心出现在中宫门口,现在想来,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同寻常。若是冒冒失失的小太监,倒是有可能,但那人沉稳从容,绝不会是犯这种错误的。除非……他是专门来见她的。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收不住,所以那次在御花园中,他也是故意为之?他甚至不是一个太监,自然也就不是这深宫中的人。他说是她的故人,既然是故人,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他到底是她的什么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