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然神情凛然看着她。
殷雪儿淡淡道:“虽然不喜欢你,但并不讨厌你,是看你应酬得这样累,我觉得你很可怜,韩氏一族是大家族,亲戚朋友众多,个个非富即贵,你在这里,无论别人问你什么,跟你说什么,你都答不上,融不进,格格不入。”
秦然没说话,不是回答不上,是没必要吵,殷雪儿说的都是事实,她就是凭自己的利嘴吵赢了又怎么样?就算吵赢了,她还是一个家世低微的人啊。
“上次在瓷器馆看见的那个五彩瓶,伯母很喜欢,所以我今天带过来了,等下要送给伯母的,你呢?韩遇给你准备了什么礼物?上了几十万的话,你觉得在场的这些人,会看不出来礼物是谁买的么?你用韩家的钱给韩家的主人买礼物,还当着家族里所有亲戚的面,这不是自取耻辱么?”
秦然抿住唇,“虽然你说的话很有道理,不过为什么要特意进来厕所告诉我呢?是怕我太笨了看不懂你们的意思,还是太嫉妒我了,故意来找茬的?”
殷雪儿手中的粉饼盒盖上,笑容收敛,“不管你信不信,我没必要嫉妒你,也没必要找你的茬,我不过是说实话,至于你听不听,随你的便。”
说罢,也不等秦然反应,转身走了。
秦然在洗手间里站了一会。
出来的时候,就见长长的过道上,有一道修长的身体在等待着。
韩遇沉步往前走。
看着越来越近,越来越完美的男人,秦然低下头,从自己包里将韩遇给韩妈妈准备的新年礼物拿出来,她把那份精美小礼盒塞进他手里,声音充满了歉意:“sorry,我人有点不舒服,想先回去了,这份礼物等下还是由你自己送给阿姨吧,我走了。”
韩遇低眉看着那份精美的小礼物,下巴绷住,“怎么突然要回去了?”
“这种场景我有点应付不来。”难受的次数多了,人就变得压抑。除了离开,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难道还要留在这里等着下面的礼物环节么?从今天进场的客人来判断,等下的礼物不可能便宜或者中等,只会更上一层楼的贵,而她手中这盒翡翠手珠,价值四百多万,是韩遇按韩妈妈的品味和喜好用心挑选的新年礼物,这个价位,秦然买不起,她只是个负债累累的人,不想再打肿脸充胖子了。
就算这次侥幸过关了又怎么样呢?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她要每次都花韩遇的钱去应付韩妈妈么?韩家的人会看不出来?长此下去,韩家的人不止不会欣赏秦然,只会更加的看不起她,轻蔑她。
韩遇握了那份礼物,沉声道:“这事可能是我想得不够周到,你送了礼物,等下可能麻烦更多,这样吧,礼物你不想送就不要送了,但是要在待一会儿,爸爸说想见你。”
秦然心口漾出一丝苦涩,抬起睫毛。
灯光下。
她黑白分明的眼眸里渗出薄薄的水汽,“十五,你还看不明白么?”
韩遇没有说话,不是看不明白,只是他希望就算有再大的困难,彼此都要同心协力去克服。
“今天是除夕,可能这个时候,我家里正在包饺子,正在热热闹闹的吃团圆饭,二哥刚娶了二嫂,按照礼数,其实我更应该回去的。”她看着他,笑容略显单薄,“反正你父母有这么多人陪,我也应付不了,两手空空的坐着也不好,所以,我觉得我还是先回去吧,其他的事情,等你忙完了我们再谈。”
韩遇瞳孔微微一缩,握住她的胳膊,不肯让她离去,“你现在是要退缩了?”
“我只是需要一些时间。”
“什么意思?”
“没有什么意思,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逼我。”秦然低低喃了一声,而后,又笑了,词不达意地说:“今天是除夕,大家都要开开心心的,你留在这里陪父母吧,我也要回家陪爸爸妈妈吃团圆饭了,你开心。”
她拂开他的手,走了两步。
韩遇没有追过来。
她回过头去,从寥寥的灯光下望了他冰冷的侧脸一眼,有些心不在焉,然后,快步离开了奢华壮丽的韩宅。
除夕夜的雨又冷又冻人。
秦然抬起头,细细尖尖的雨丝飘进她的眼眶里,酸酸的,涩涩的。
头顶灰蒙蒙一片。
她站在路边的屋檐下,忽然静立不动,眼瞳空洞洞的,像是装着两颗透明的琉璃,为什么人有那么多的无奈呢?尽管心里向往,也会有许许多多的事情羁绊着你的脚步,让你无能为力。
雨夜里。
烟花依旧璀璨繁华。
秦然拉高衣领,站在路边眺望天空五彩缤纷的烟花,她的神情静静的,落寞而无助。
明明是阖家团圆的除夕夜,为什么她觉得这样冷?似乎每年的除夕,她都是无聊而无目的的,不是一个人在家里看电视,就是一个人在外面看烟花。
回到家里,她冲了个热水澡,窝在床上看小说,一本言情小说,很精彩的情节,却还是抵挡不住她低落到极点的情绪。
就在这会儿,楼下传来一阵鞭炮的声音,很吵很杂,秦然看不进书,便放下了手里的书本,走到窗前往外探望,二嫂的新房子买在世贸大道的丽湾大厦,第六层。
秦然从窗外望去。
暗色一片的雨夜里,停着一辆宝蓝法拉利,一个高大的男人倚在车头上吸烟,没有打伞,他沉默地用双指夹住烟头,俊美如浮罗宫内的雕像。
有晚风轻轻吹来,带起了他的衣角。
那人是顾玄宁?
秦然不太确定,定了定睛,继续观察。
看到自己注视的窗口出现了一个身影,顾玄宁眯起眼,夜色里,他俊美的脸庞令人无法逼视。
还真的是顾玄宁。
秦然有些怔忡。
那男人已经冲她挥挥手,指间夹着香烟,忽明忽暗,似乎在对她说:“下来。”
秦然其实不想下去,但除夕夜顾玄宁出现在这里,很显然是来等她的,她想了想,终于披上一件羽绒服,打开房门,又拿了把折骨伞,从电梯下去了。
她想给他送一把伞也好,天这么冷,不撑伞会感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