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介意你的一切……”
“可是我介意。”她打断他的话,表情僵冷,“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我并不喜欢你……”
她怎么配得起他呢?她是个有遗传病史的人啊,将来就算十五不介意,十五的家人也不会不介意的!他是她最重要的人,她不愿意连累他。
想到这里。
秦然紧紧闭起眼睛,面容异常的苍白,她又想起了那个聋哑女孩的故事,用力攥着自己的五指,心里压抑难受得不成样子。
“我不喜欢你……”
这句话说出的时候,韩遇脸上的痛苦是如此的明显。
他怔怔地低头凝视她,手脚冰冷彻骨。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她也是喜欢着他的,每次他抱她,他亲她,她从来不反抗,那时候,他心里感到的是无比的幸福和喜悦,可今天,当他选择了告白后,他才知道,原来她不喜欢他,这一瞬间,他的心仿佛坠入了没有尽头的深渊,空荡荡的,只有永无光明的寒冷和孤独……
头顶的枯叶不断下落。
韩遇抬起眼,忽然想起了那年,秦然抱着受伤的手臂冲进暴雨里,他现在竟然有同样绝望的感觉,慢吞吞转了身,夜风吹乱他的墨发,他的眼眸似倾倒的墨,一点光亮都没有。
然后。
他慢慢地。
一步一步的离开了那里……
树下的一端。
秦然空洞地站着,身影孤零零的,望着少年消失的方向,心口上的血液似乎一点点凝冻了起来,她转过身,抱着公仔,一路走,一路哭。
林荫道上。
她慢慢走着,身影倒映在地面上,一边抹眼泪,一边无声痛哭。
其实她早就想到有这一天了,她心里练习了上百次的拒绝,她想过千万个措辞,没想到她一个借口都没说,只说了一句不喜欢,一切就似乎跟着落幕了。
她踉踉跄跄的离开,纵然心中在痛苦,她也不允许自己答应他。
因为答应就是害了他。
夜晚十一点半。
秦然才慢慢回到寝室楼,她刚才在操场上坐了三个小时,眼泪已经流干了,整理好情绪,进了408寝室。
三个女孩都睡了。
秦然沉默地把公仔放在苏倾的床边,拿了衣服去洗澡。
浴室里已经没人了。
秦然拿了一张卸妆纸轻轻卸掉唇色,没有了润唇膏的遮掩,她的唇色苍白得仿佛是一张白纸,秦然沉默地望着镜子,脱掉衣服,心口上的缝线仍然很丑陋,她的手指轻轻抚摸上去,白皙的表皮下,那颗肿瘤的弧度很明显。
已经第三次复发了。
秦然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的胸口,两个月前,左右胸上的肿瘤一同复发,她吃得越营养,肿瘤的长势就越快,若是她吃得不好,那么她就瘦得很快,她打电话给陈大姨,陈大姨经过深思熟虑后,让她暂时别动手术了,先吃着药物控制肿瘤吧。
妈妈说,她以后还要结婚的,这么年轻动这么多次手术怕对她影响不好,更怕以后结婚婆家的人看见她心口上那么多缝线,会以为她生了什么天大的重病。
秦然回想起母亲忧伤的脸庞,有些苦涩地笑了笑,然后像是撑不住了,慢慢蹲下身子,在水声哗哗的浴室里抱紧自己痛哭……
接下去的几天,秦然很忙碌,老师布置完绘画主题,就安排了学生们外出写生,临走前,秦然向海洋打听韩遇的近况,海洋说那天韩遇回去后,就躺在床上没起来,第二天也没去上课,直到第三天才脸色憔悴地去上课,看样子是生病了,但不严重,海洋说,韩遇比之前更不爱说话了,并且每天都很忙,几乎所有时间都是在实验室里度过的。
秦然很担心他,又不敢给他打电话,独自在画室里呆坐一天,然后准时交了写生的住宿费,便背着画板出发北方写生了,这一走,就是半个月,秦然跟同学们漫步在北方的白雪皑皑中,表情平静。而那双要送给十五的鞋子,一直放在宿舍里的书桌上,蒙了厚厚的灰尘。
写生期间,秦然每晚都看着自己的手机,韩遇没有给她发过短信,他们之间的关系链,似乎随着那声‘我不喜欢你’而决然断开了。
白天,秦然还有事情可以应付,她可以画画,很容易就忘记了身边其他事情,而夜里她就孤单得多,少了韩遇温柔关怀的短信,秦然整夜都无所事事,她躺在床上想象那晚的场景,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拿出手机按亮,收件箱空白,她把手机重新放下,心中怅然。
过了一个星期,秦然终于有些熬不住,十五已经一个多星期没联系她了,不会是真的不打算在理她了吧?秦然沉默地想着,要不她主动给十五打个电话吧,问问近况也好。
她鼓励了自己八百回,才终于抖着手按下通话键。
“对不起,你拨打的手机已关机……”
竟然关机了么?
秦然望着屋顶放下手机,内心一片空茫。
回到z城,秦然又是一通忙碌,一月中旬,南方的天气又湿又冷,她再次尝试给韩遇打电话,还是关机,秦然站在刺骨的寒风中,安慰自己别去想了。
马上放寒假了,秦然寻了一天得空,带着病例本到附属医院去看病,市第一医院是韩遇他们家的,她不敢去,况且附属院有大姨在,她去的话感觉能放心一点。
秦然进了医院,直奔三楼陈大姨的诊断间,她站在走廊上,听见陈大姨跟屋内一个年轻的女人在讲话,那女人很年轻,大概二十五六岁的样子,穿着一件雪白的医袍,长得特别高挑漂亮。
秦然拎着水果篮走进去。
“你来啦。”陈大姨招呼她,眉目一弯,“人过来就好了,怎么还带礼物过来,那么见外。”
“这是妈妈让我带过来给大姨的。”秦然乖巧把水果篮放下,“大姨,妈妈很挂念你……”
陈大姨微微一笑,“这孩子真乖,来,坐这里。”
陈大姨指着她身前的椅子,秦然依言坐下,拿出自己的病历本,“大姨,病历本我带过来了,你看看吧,最近的药吃完了。”
“好。”陈大姨接过病历本,戴上眼镜看看,那个年轻的女医生站在陈大姨身后,也歪过头来看她的病历本,秦然没有觉得不自在,办公室里都是医生,她认为医生看她的病历单没有什么奇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