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祭典的大日子,澹台惜颜他们几人都没来,因为来了也进不去九重宫,全都在仙游行宫里等候。
通往九重宫的白玉石阶很漫长,荀久又穿了女王祭典服,显得有些笨重,因而行走较为缓慢。
郁银宸显然早就把这些因素考虑进去了,所以才会让白衣小童们早早去接她。
一行人到达九重宫大门外时,日晷还差两刻钟才到午时。
沉厚的大门时隔一年全部打开。
完全打开的那一瞬,荀久条件反射地闭上了眼睛,待适应了以后才再度睁开。
入眼处一片莹白,自大门后开始,所有的地面都铺了成色上等的白玉,每隔一段凿出浅坑放入细碎紫玉,呈蓝花楹花穗的样式,花蕊处镶嵌了金珠,花穗生动鲜活,好似刚从山下蓝花楹树上摘来放到白玉地面上的一般。
高耸巨大的柱子支撑着头顶同样以白玉铺成的顶,不过顶上凿出的再不是蓝花楹,而是与荀久祭典服上相似的天雨曼陀罗华。
整个大殿神圣庄严,让人一见便生出敬畏之心,就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轻,唯恐一个不小心惊扰了这里的灵气,亵渎了神灵。
大殿尽头,郁银宸和梵胤在等候。
两人今日的服装都有所改变,郁银宸所穿的,与荀久的服装有些相似,同样是沉黑色银线勾勒天雨曼陀罗华的祭典服,他本天生邪魅,被这么庄重的服侍一衬,反倒露出荀久从未见过的属于国师的威仪。
梵胤也换了服装,不过与荀久和郁银宸不同,他只着一件白袍,周身上下除了一条同色腰带之外再无任何坠饰,只白袍上绣了暗纹,配着他那张透白的面容,有一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美。
瞧见荀久走过来,两人象征性地一礼。
荀久抬眼看了看四周庄严巨大的柱子,又收回视线问郁银宸,“祭典在什么地方进行?”
郁银宸转目看向重重宫门后面只看得到顶端的高塔,慢声道:“祭典在高塔顶端。”
说完,郁银宸看向荀久和扶笙身后的岷王以及王后,面色淡淡,“今年的祭典,有女王就行,岷王和王后请去偏厅歇息,等祭典完毕以后,本尊自会遣人送你们下山。”
岷王脸色一僵,但还是勉强维持着笑容,“国师初来乍到,可能有所不知,孤每年都会与王后一同去高塔祭祀,今年若是例外了,只怕……有些不妥。”
言下之意,郁银宸不过是个半路冒出来的外人而已,即便再是国师,那也是五百年前的事了,如今的九重宫里,乃守宫人说了算,梵胤都没发话,郁银宸便没有资格取消他们去高塔祭祀的权利。
郁银宸面色冷透,琥珀眸里充斥着骇人的寒意,直直看向岷王,“本尊说的话,何时轮得到岷王质疑了?”
郁银宸这个眼神太具杀伤力,让岷王身子颤了颤,随后老眼一眯,正准备反驳。
一直站在郁银宸身侧未曾发话的梵胤此时开了口,“岷王,国师说得没错,今年的祭典,有女王在场足矣,这么多人上高塔,会亵渎了神灵的。”
岷王心有不甘,老脸因为气极而微微扭曲。
九重宫在百姓心中高过岷国王宫,岷王之所以威望如此高,正是因为他能每年进入九重宫进行祭祀,百姓便把对女王凤息的崇敬转了一部分到他身上。
因为对于百姓来说,能进入九重宫的人都是值得崇敬的。
倘若今年岷王没有上高塔祭祀,这件事传出去就等同于告诉天下人,他一个上位几十年的岷国之王还及不上一个转世而来除了灵魂之外不具备任何女王本事的普通女人,这让他颜面何存?!
想到这里,岷王越发觉得不甘心,袖中拳头紧握,额头上青筋突突跳个不停。
郁银宸懒得再看岷王,对着梵胤道:“祭典马上就要开始了,本尊不想看见任何不相干的人继续留在这里,更不想看见任何人闹事,否则……本尊不介意帮你清理一下。”
最后这句话,杀意迸发,让岷王本就因为气极而有些颤抖的身子更加颤得厉害。
梵胤立即招来旁边候着的白衣小童,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小童迅速走上前来,对着岷王和王后做出“请”的姿势。
岷王站着不动,王后皱了眉,赶紧用力扯了扯他的袖子。
岷王回过神来,心不甘情不愿地跟随白衣小童去了偏殿。
……
揭过这一茬,距离祭典仅有一刻钟的时间。
这一刻钟,自然是用来从高塔地步走到顶端的时间。
梵胤不再说话,带着众人前往高塔。
这时,不知道什么方向,突然有沉重悠远的钟声传出。
荀久还没开口问,梵胤便看穿了她的心思,缓缓解释,“这是预示着祭典即将开始的钟声。”
荀久恍然地点点头,与扶笙一起抬步跟上他们两人。
高塔有九重,里面每一重的装潢都古老而庄严,让人第一眼看上去觉得很神秘,仿佛里面埋藏着许多秘密一样。
到达顶端第九层时,日晷刚好指在午时。
站在廊檐上,能看到整个山下的情形。
方才只听得到一两声钟声,此刻竟是连绵不绝地从四面八方响了起来,从高山上一直传到山脚。
这也意味着告诉山下的百姓,祭典开始。
不出片刻,荀久便听到伏跪在九重宫外的百姓们纷纷抬起头来看着她,嘴里高呼“女王陛下万岁——”
所谓君临天下的感觉,大抵便是如此了。
荀久看着那一双双欣喜祈盼的眼神,忽然觉得肩头的重量又增加了许多。
扶笙就站在她身侧,见状后莞尔一笑,“感觉如何?”
“沉重。”荀久如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