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久扶了扶头上的帷帽,逐步走近扶笙,扫了一眼四周恨恨道:“以后谁敢再说我是‘惑世妖姬’,我就一针戳死他!”
瞥见扶笙看着她的古怪眼神,荀久哼声,“看什么看,你没见你一出来都万径人踪灭了吗?‘惑世妖姬’明明是你,我是医者,救死扶伤的天使!天使懂不?我魅惑谁了?”
扶笙淡淡看她一眼,转身朝着含光门方向走去,声音不咸不淡,“你嘴角有一颗饭粒没擦干净。”
荀久:“……”
好不容易整理好情绪跟上来,荀久决定再也不跟他说话了。
扶笙却放慢了脚步,问:“你脖子里的红痕,是女皇陛下亲手所致?”
荀久将头歪向一边不想说话。
她已经习惯了这个男人的毒舌,如果他开口时一本正经,那么下一句一定会让人气得内伤想吐血。
“方才在凤临池边,你同阿紫姑姑达成了什么协议?”他又问。
荀久偏转头来,死盯着他,“我不想和你说话,麻烦你不要再叨叨,否则我……”
“一针戳死我?”扶笙眼尾略挑,截断她的话。
荀久哼哼两声,瞅他一眼,抱紧了手里的食盒,径直往前走去。
掖庭宫在长乐宫西面。
挑选出来即将去殉葬的孩童被单独关在一间非常大的空旷牢房里,年龄都是十岁整,但有的是战俘,有的是犯罪官僚家属,身高上有些差异。
除了年龄之外,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面色疲倦,神情萎靡。
荀久站在栅栏门前向里面望去,突然得见光的孩童们很害怕,全都将身子缩成一团挤在一起,惶恐地望着她。
随后有几人对视一眼后突然涌上前来跪在地上求救,眼睛里闪烁着对于生存的渴望之光。
“姐姐……救,救命,我不想死。”最前面的男孩有气无力,苍白干裂的嘴唇一张一合,嗓子沙哑得几乎快发不出任何声音。
有了这几个人打头,后面的人全部蜂拥而来,求救声此起彼伏,哀伤不已。
荀久心脏像被人用锋利的匕首一刀一刀的剜割,疼痛得缓不过气。
她偏头望向旁边的扶笙,“这些都还只是十岁的孩子,即便他们是战俘,即便曾经犯过错,那也有的是办法让他们改过自新,为何一定要用殉葬这么惨绝人寰的方式?”
荀久说完便蹙眉看着里面的孩子,试图找出刘权。
也因此,她并没有发现扶笙眼眸内迅速划过的幽光。
他没有直接回答她的话,反问:“你心疼这些人?”
“算不得心疼。”荀久冷静道:“我只是觉得你们这样擅自决定这么多人的命运,似乎过于残忍了。”
顿了片刻,她又道:“若是我没记错,活人殉葬这一条酷刑早就在先帝时期废除了,白三郎妃位再高,总也不会高到先帝头上去吧?他一个男妃,便要出动八十一个十岁男童,那我想问,将来有一天轮到女帝……或者说轮到秦王殿下的时候,你需要多少人牲?八百一十个还是八千一百个?”
扶笙没说话,微凝的眸光定在她身上片刻,转身离开。
“喂!”荀久唤住他,“不说话是什么意思?”
扶笙淡淡答:“无话可说。”
荀久气他不过,却又不忍心再听这些孩子的求救声,赶紧抱着食盒跟上扶笙的脚步。
看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荀久怒火中烧,但她也不是傻子,眼前这个男人是秦王,她只是个平民,完全没有权利对人家大呼小叫。
忍了忍,她问:“那你能不能告诉我,白三郎准备葬在什么地方?”
扶笙脚步停下,睫羽微抬,道:“太和山。”
太和山……
她方才在天地楼的时候听到宫义说楚津侯明目张胆让人在太和山开采属于皇廷的玉石并利用海上渠道走私出去。
最关键的是,帮助楚津侯探路的就是一帮孩童。
心念电转间,荀久好像有些明白了扶笙的用意,她心底唏嘘幸亏刚才机智没有脑残地冲他大声嚷嚷。
冷静下来,她才发现已经走到了另外一间小牢房前,角落里坐着一个孩子,面对突如其来的强光,他只缩了缩眸子,条件反射用手遮挡了一下,待看清摘了帷帽的荀久时,他淡淡收回眼,一言不发。
刘权是个闷葫芦,荀久早就领教了的,却没想到都要去殉葬了,他还能这般淡定,荀久翻了个白眼,“见到姐来了也不打声招呼,你还有没有为人弟弟的自觉?”
“我又没让你来。”刘权头也不抬,不轻不淡回她一句。
荀久瞅他,顺势将食盒递过去。
刘权倒也不客气,完全把扶笙当透明的,接过食盒便打开狼吞虎咽。
荀久见他如此粗鲁的吃相,不由蹙眉,“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吃完了,我带你离开这里。”
刘权闻言动作一停,抬起头来审视荀久半晌,道:“你如今就是个穷光蛋,怎么养我?”
荀久:“……”
大毒舌欺负她也就算了,这小的还得寸进尺了?
她叉腰瞪着刘权,“你小子怎么说话呢,有手有脚的堂堂男子汉,不该是你养我?!”
刘权低头继续吃饭,嘴里含糊不清道:“我看你头上那根簪子不错,先当了换银子使。”
啊啊啊,求殿下心理阴影面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