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以前那个常常关心释空、耐心与他讲经的时候的“释圆师兄”一模一样。
释空抬起头,对视上眼前的人,片刻之后只是满脸冷漠地错身从他的面前走过——释圆保持着半弯腰的姿势定格了片刻,随后这才转过身:“去哪?”
“……”
释空垂下眼,只是走自己的。
“去看圆海那个老头么?”释圆不正经地笑了起来,“被我打了一掌,他醒不来了。”
释空脚下一顿,那张冷漠的脸上终于见得一丝恼怒,他猛地转过身无声地瞪着释圆,释圆哈哈大笑了起来:“怎么?是不是很后悔当初把那个不知道什么来历的大妖怪赶走了——啊是啊,我知道他不是自己走的,因为有人告诉我,那人走之前曾经听见你们争吵,之后他便下山了。”
“不干你的事。”
“我可是乐见其成,他不走,我还真不知接下来应当如何动手。”
释圆跟在释空的身后,见他埋头走路完全没有要理自己的意思,又伸出手一把扣住他的肩膀,将他拉进自己的怀中——那修长的指尖轻轻一抬,便将怀中那人低着的头强行抬起来仰望自己,像是很满意对方这样看着自己,释圆勾起唇角:“怎么了,今日气息这样暴躁?你是不是又同其他的师兄弟争论我是妖的事了?”
“……”
释空抬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释圆。
释圆看着怀中的小和尚——明明记忆中他似乎只到自己的胸口不到,而此时贴近了,又发现原来他已经长高了不少,那张原本稚嫩的脸上也褪去了之前的婴儿肥……
反而变得越发的清秀好看了起来。
释圆眼神微动,唇边的笑容变得更加难以捉摸,在于怀中人的对视中,他手指加大了力道仿佛是不让怀中的人挣脱,稍稍弯下腰,那张英俊的脸越发靠近……
“释空,出家人修佛念经,不过是为圆寂成佛……显宗修无量,密宗却可三世成佛,人生苦短,有捷近可走,何必浪费那么多无畏的时间呢?”
高挺的鼻尖碰到了释空的鼻尖。
“跟师兄来修炼好不好?师兄肯定叫你舒服……”
那微微泛红的唇就这样贴上了小和尚冰冷的唇——
柔软带着一点点温度的触感让释圆的笑容变得越发满意,一改平日里在慧能面前时那样冷漠的模样,他的中指指尖轻轻刮搔着怀中人因为头颅后仰而暴露出来的喉结,食指扣在他的下颚,就像是在安抚什么暴躁的小动物一般……
正当释圆想要伸出舌尖,撬开那禁闭的牙关好好品尝一下其中的滋味,却在他的舌尖伸出碰到怀中人唇瓣的时候,腰间突然感觉到一阵灼热的疼痛……
他吃痛一声,猛地推开怀中人——
释空踉跄了下,三两步推开,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释圆,停顿了下,他抬起手,用粗糙冰冷的衣袖粗鲁地擦了擦自己的唇。
释圆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他伸出舌尖舔舔唇瓣,盯着释空阴狠道:“你不过是在浪费时间!”
“我从未说过我欲成佛。”释空淡淡道,“师父说过,信仰不过是一种心的寄托,释空只求因,不求果。”
“你会后悔的。”
“至少现在不。”
“终有一日,我会叫你自行来到我的面前。宽衣解带,求着叫我享用。”
“那你便等着好了,”释空短暂冷笑一声道,“我比你还期待等着瞧那一天究竟会不会到来。”
……
于是傍晚的时候,安乐寺众僧不意外地听到释空又因对释圆出言不逊被关了禁闭——每日只许在禅房与佛堂之间来往,不得去后院,不得去圆海那儿看望,同样,每日给慧能师兄送药送食的任务也交于了其他人。
释空什么也没说便接受了这样的惩罚,听下午见到他的师兄说,他分明看见释空一脸平静地跪坐于佛堂蒲团之上,平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香客,只是每次有香客从他身边走过时,他都会停下诵经声,淡淡重复道——
“不要再来了。”
“不要再来了。”
“你们拜的是妖,他不会保佑你们的。”
“不要再来了……”
香客们各个一脸晦气,匆匆打从他身边走过,久而久之,人们干脆便绕开他走了——但是释空似也不在意,笑了笑淡淡地又开始念他的经,只是不会再停下与他人劝说。
直至傍晚日落,最后一名香客也离开了禅房——
今日负责打扫供台的是释忆,比释空更小的年纪,大约也就十一岁,此时他垫着脚,用干净的纱布好好将香鼎旁掉落的香灰清扫掉,然后又端端正正地摆回去……
放下脚跟,身后的木鱼声还未断,他抬起头看了眼头顶上的佛祖头像,盯着看了一会儿后,突然叫了声:“释空师兄。”
敲击木鱼的声音停了下来。
“你看这佛像是不是和以前长得不太一样了啊?难不成是天儿太冷,冻坏了么?”释忆一脸天真转过身来,一双眼天真地看着释空,“总觉得,佛祖看着好像不会笑了似的。”
垂着眼的和尚抬起眼,扫了眼佛像,不回答他这小师弟的话,却只是淡淡问:“打扫完了?”
“嗯。”
“打扫完便回去吧,剩下的我来做。”释空站起来,牵起释忆的手带着他走出佛堂,来到外面时他看着这孩子被冻得缩了缩脖子,犹豫了下这才弯下腰,半蹲在他跟前道,“方才说得那番话,千万记得莫与旁人说。”
“咦,释圆师兄也不行么?”
“不行。”
“释佳呢?”
“不行。”
“那那那,释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