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万山心里害怕不假,但也颐指气使惯了,假想到以后还要在京城混的,大不了多给靠山送些银子摆平今日一事,便不管不顾的结巴道:“那腰牌定是假的!”他连忙捂住自个儿的脖子,眼珠子惊恐的左右瞄,只怕又横飞来一箭。
刚说完就有五六个身穿侍卫打扮的人上了画舫,因为每个府邸的护卫胸前都要佩戴府上的标记,几人身上都有侯府绣花印章,齐齐跪在萧静妤和沈婳面前,“小……公子恕罪,属下来迟了。”
孰真孰假不攻自破,萧静妤厉声道:“将此人扭送官府,罪名诸多殴打侯府公子,假借侯府名声作恶。”
朱万山一下子瘫软了,跪在地上求饶,可谁还理会。待侍卫将人带走,一场风波便在那朱万山杀猪一般的求饶中平静下来。
沈婳笑着对萧静妤拱手作揖,“佩服佩服,妤姐姐刚才气势颇有女将军的风范呀。”
萧静妤也回笑道:“过奖过奖,妹妹更是临危不乱,大有做将军夫人的潜质。”
沈婳自知萧静妤又在调侃自个儿,便自黑道:“哪有何将军夫人?倒是有个迫不及待要见美人的登徒子。”
萧静妤挑挑秀美的眼角,“喏,来了。”
“沈公子,清月姑娘请您去闺房小叙,这边请随奴家走。”
萧静妤拍拍沈婳的肩膀,“*一刻值千金,贤弟可要好好珍惜这露水情缘。”
“……”
歌姬领着沈婳入了画舫一层的舞台,绕过几个彩幡朱纱,便被请进了房子里,屋内布置的十分雅致,窗边垂着幅绣画,几株山茶花摆在窗边,缭绕鼻端的清香又清冽了几分,可哪里比的上沈婳身上的幽香。
恰窗下正跪坐着一位美人正在沏茶,她穿着一身青黛色的素衣,肤若凝脂,眉目清溪,单薄的凤眼上挑自成风韵,犹如古卷里走出的清丽佳人,周身并未沾染任何尘俗的胭脂气息,反而是一股浓浓的书卷文雅。
她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沈婳客气的坐下来,细细欣赏这沏茶的每个动作,江南文人多喜茶道,可哪里比的上眼前的人,仪态举止端庄,每个动作都行云流水的雅致,沈婳差点都忘了这里是在“春雨阁”的画舫,而不是茶阁。
“尝尝如何?”眼前的人沏好一杯茶,送到沈婳面前,沈婳点头,端起杯盏,轻轻的抿了一口品尝,真心的夸赞,“清月姑娘的茶果然与众不同,这茶应是老茶了,却让姑娘沏出了别样清冽味道。”
清月抿唇一笑,“沈姑娘猜的不错,这确实是老茶,乃是我的一位故友所赠。”
沈婳怔了一瞬,抬头瞧着面前喊她“沈姑娘”清月,蹙了黛眉,“你早知……”
“也不算。”清月一双眸子清亮异常,“姑娘长得似我那位赠茶的故人,你一进来,我便注意到了,如今坐在跟前细瞧,倒敢肯定是个姑娘了。”
沈婳不知自个儿容貌到底有何特别,来了京城,怎么处处与人相似起来,便看似随意的一问,“与我相似的,您的那位故人可是安家的大小姐,安月蝉?”
清月似乎是知晓那人的一般,眸子里迸发出一丝隐晦的情绪,沈婳觉得自个儿猜对了,她不就是因为萧绎故去的原配安月蝉样貌与自个儿相似才被接入侯府。
“那安家小姐是与我故人微有神似,但她与沈姑娘您不仅除了样貌有四五分相似,声音才是真的与沈姑娘一模一样!今日既然见了我们便是有缘,不知沈姑娘可愿听一听我这香囊的故事。”
沈婳又是一怔,她从未想过还有与她更像之人,不知是什么牵引着自个儿,竟想听一听清月口中那香囊的故事。
“是那位故人的么?”
清月淡淡点头,并将一旁的香囊取来,打开里面给沈婳看,果然如妤姐姐摸的那般,是一缕青丝,青丝散发着幽香,此时混着沈婳身上的味道也不知是谁的香了。
她挑着秀眉,缓缓道,眉宇间掩不住的哀婉之色,“清月自小有一闺中密友,从小和沈姑娘一般,生来随着女儿香,她还有一个小她五岁的妹妹,最是疼爱自己的这个妹妹了,可是一次花灯节家里出去赏灯,照看女娃奶娘没瞧好她,让小女娃被人贩子抱走,再无踪迹可寻,后来多年打探听说是被抱去了江南一户人家。”
,江南!!!沈婳心头一跳,嗓音不自觉干紧了稍许,“可是找到了?”
“并未。还未派出人查看,我那密友家就遭变故,密友割断头发,装入香囊中交与我,让我依着香味替她寻找妹妹。”清月眸色低垂,眉宇间阴郁难掩。
沈婳望着娓娓道来故事的清月姑娘,忽然明白她的用意了,只是沈婳并不知该如何接话,沉默了半响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人还有相似的,女儿香也是,清月姑娘可能误会了,我不是你要找的那位故友的家妹。”
是与不是沈婳现在不敢断定,可她知她母亲因着落胎血崩再不易怀孕,她与爹爹娘亲自小相貌更无一处相似,况且她愈发觉得眼前的清月姑娘不简单,一时倒要回去理理思绪,再作打算。即便她真的是那人的口中失散多年的妹妹,此时也不敢真的表露出疑惑。
沈婳站起来便要告辞,清月追着问了一句,“听说姑娘是在萧氏侯府。”
刚才动静闹那么大,不用问也是知道。
“是。”她客气应了一声,清月再无多语。
沈婳一离开,从屏风后就走出来一个纱衣的舞姬正是引沈婳进去的那位,她神色严肃,对着清月恭敬问道:“小姐,这一定是谢家走散的二姑娘,要不然,怎么会如此相似,连女儿香都是一样的。”
“胧月,我知道是她。”
胧月却是不解的继续追问,“那小姐为何不仔仔细细的告诉她身世,小姐一人背负如此血海深仇,总该有人理解小姐的苦楚,与小姐一起报仇才是,谢家,冷家皆是被那贼人所害。”
“还有萧将军为何找到了人,也不告诉小姐您?”
清月苦涩一笑,她本名叫做冷清玉,出生官家,因着父亲被裴太傅那老贼诬陷叛国而落罪斩首,她被人救下,无奈委身青楼,因为博览群书,歌声不俗,挂牌后倒是迅速红了起来。
萧绎要让她离开时,她反倒觉得这地方消息灵通,既有权贵之人,又有三教九流,便自己做了决定要留下,如今冷家一族只剩下她一人,她要为冷家三百来口人命报仇,可现在还不是时机,正如萧绎所说迎回流放贬为庶人的太子才是最重要的,但那心中隐隐按捺不住的仇恨一直折磨着她,日日夜夜盼着要亲手杀了那老贼才是。
至于要不要仔仔细细告诉她真相,以谢家那位二姑娘的玲珑心思,她的话定会在她心里埋下种子,至于生根发芽后是否与她一起复仇,便是她自己要做的决定了,她不会强求。
可胧月却不这么想,“若是小姐不愿多说,奴婢可以去说。”
“胧月,这件事你莫要插手。”清月沉声喝止。
萧绎既然找到人,却不愿与她多说出来,态度已经明了,他不想让沈婳参与其中。然三年前牵扯的那场血腥的千人斩首,三年后又如何是冷家,谢家之人能躲得了的过去。
☆、第43章
沈婳从清月的闺房中出来,侯府侍卫即刻上前交给沈婳一张字条,是萧静妤留下来的,上面只说让沈婳先随侯府侍卫回府,她还有些重要的私事要办,她握着字条,心里掠过一丝担忧,不知萧静妤要忙的私事是否和魏家主有关?
可是她明日就要与裴琰成亲——沈婳只盼着是自个儿多想了才好。
她心事重重的出了画舫,不仅仅是因为萧静妤的离开,还有刚才清月那个关于香囊的故事,仿佛是故意讲给她听的一般,要告诉她什么,可又觉得那样的故事匪夷所思到不会是她,偏偏又巧合到让她隐隐惊诧。
为何恍惚间会有一排排花灯的光亮从脑海里闪过,闪的她头疼。
沈婳思绪正如那纷飞的柳絮,根本不知道该从何抓起。随侍卫一起上岸,街上依旧热闹,虽然没了萧静妤陪着,自个儿好不容易出来,总该放下这些恼人的事,逛一逛才不枉此番出来,至于那些令人头疼的事,今夜就暂且放下,玩的时候总归要好好玩。
这般便优哉游哉的买了不少吃的,回去只当要哄哄木葵才好,才不至于让木葵总念叨她甩掉她的事,只是沈婳身后的侯府侍卫开始叫苦不迭,怀中已经抱了大包小包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