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劝说舟山先生的任务就交到了周恕身上。作为舟山先生的亲外甥,此事当然他最适合。
周恕十多岁时,略略知晓一点父辈的纠葛,他心说这可是个难题。
在他的认知里,舅舅一向很讨厌父亲,甚至可以说是憎恨。
其中的原因,他也能猜出大半。他出生之前的暂时不说,只说他出生之后的事情。
据说当日他生母的棺椁是停在周家家庙里的,一停就是很多年。还是他舅舅舟山先生想法子移了出来,将其好生安葬的……
果然,当周恕向舅舅说明情况后,即刻遭到了反对。
舟山先生哂笑:“要我见他?我不见。”
周恕心情复杂,诚然他不大喜欢忠勇侯,可那毕竟是他父亲。他不可能对忠勇侯最后的要求视而不见。
他只得再次恳求自己的舅舅:“他,这次挺凶险。他没别的心愿,就想见见您。要不您就去一遭吧……”
“也不是我不见他,只是我怕他福薄,见不了我……”
周恕诧异:“此话怎讲?”
“你老实交代,他的身体快不行了吧?只怕他一见到我,心绪波动太大,于身体反而有碍……”舟山先生道,“到那时,我反倒落一个气死了他的名头。”
他摇了摇头:“不值当,不值当。这样的傻事,我从来不做……”
周恕心里一涩,他不得不承认,舅舅说的有道理。可是到了这一会儿,他们也没了别的法子。
忠勇侯在床上一声一声地喊着要见顾行舟。那话怎么说呢,饮鸩止渴。明明知道此刻绝对不是让他们会面的最好时机,可是,又能怎么做呢?
他们狠不下心,没法拒绝一个病重的老人,哪怕他们明知道这对他未必有利。
周恕又求了一会儿,才磨得舅舅舟山先生同意了。
“我丑话先说在前头,能发生什么,我……”舟山先生直接说道。
周恕有点急了:“舅舅别说丑话了!您就顺着他吧!不看别的,就看在他已经病重的面上,看在您外甥的面上,看在老天的面上……别故意气他……”
不管怎么说,那都是他的父亲。
舟山先生笑了一笑,没再说什么,像是同意了。
当舟山先生出现在忠勇侯的面前时,像是一束光点亮了忠勇侯的眼睛。
忠勇侯的子女们退了出去,只留下舟山先生和忠勇侯。
舟山先生叹了口气:“一别多年,你竟然也这么老了……”
这个他厌憎了多年的人,终于老了。他也说不出是什么心理,有些释然,又有些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