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佳佳还是笃定地点了头。
见状，王燕长叹了口气，缓缓说起曾经的事情。
“当年我和林双喜听闻海城有个戏班招舞蹈学员，只要通过培训便有机会去各处表演，甚至可以上电视。我俩便偷了家里一些钱过去了，在那里学习的时间，我们认识了街头卖艺画家吴旭，也就是你父亲。”
“他长相不错，又有艺术家的气质，爱抽烟，爱开玩笑，整个人痞痞坏坏的，我们那会年纪小，对那种男人没有抵抗力，都疯狂地迷恋他。林双喜长得漂亮，跳舞也跳得好，有时还会给吴旭当个模特什么的，一来二去，他们很快就恋上了。”
“当时舞蹈班里林双喜算比较有天份的，可因为跟吴旭的事，她经常缺席训练，警告几次无果后，林双喜被除了名；而她索性跟吴旭同居起来。林双喜很爱他，因为他的收入不高开销却大，林双喜开始去酒吧跳舞赚钱补贴花费，两人甜蜜了段日子。”
“后来吴旭跟几个朋友去外地写生，再回来两人就有了矛盾。林双喜找我哭过，说感觉吴旭没那么爱她了。再后来两人不知怎么和好的，林双喜更卖力赚钱，还会在白天帮着吴旭招揽生意。可吴旭写生的日子明显多起来，林双喜也日益不安，就在那时，她发现自己怀了孕，视爱情为天的她毅然决定要生下那个孩子。”
“她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吴旭，也不知道是害怕了，还是退缩了，吴旭突然不见了踪影。林双喜在海城找了他很久，后来听闻他在外地，她又追去了外地。人没追到却在回来时被到两小偷抢东西，把她的孩子弄掉了。”
“林双喜十分伤心，也十分憎恨吴旭，她更疯狂地找他。在林双喜孩子掉了不久的时间，她告诉我，她终于打听到了消失几月的吴旭的消息，他跟个女人住在了b市一个小镇边上！她找我借钱买票追了过去。”
第264章 无力
264.
“我当时看林双喜样子好像有点不对劲，就跟着她一块去了；我们坐车到了b市小镇，吴旭住的有点偏，我们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吴旭的住处。
我们准备进去的时候，吴旭在外边的小院子画着画，林双喜还挺高兴，刚准备冲进去叫她，屋内却走出来一个戴着帽子、穿着长衣长裤、挺年轻挺好看的一个女的。
那女的手里居然还抱着个孩子，听到那孩子哭，吴旭马上就起了身，抱起那小孩又是亲又是哄的，一会功夫，孩子没哭了，女子也笑了，吴旭还一脸宠爱地在女子的脸上亲了下。
那一幕怎么说呢，很温馨甜蜜吧。反正我是从来没见过吴旭那么认真和温柔的样子，好像他抱的女人和孩子是什么了不得的稀世珍宝似的。
林双喜当然也看到了，她二话没说，冲上去就甩了吴旭一耳光！吴旭没有还手，还担心伤到女人的孩子，一直保护着她们；林双喜更气了，还想打那个女人！吴旭拦在前边，对着林双喜用力往外一推，林双喜滚到了地上。
趁着林双喜摔倒，吴旭带着女人和孩子快速地进了屋；林双喜的手破了，她坐在地上哭得惊天动地的。哎，我知道林双喜那个人，她这么哭不仅是因为手疼和伤心，还因为吴旭对那个女人太过温柔深情，反正我是没看到吴旭对林双喜那么好过。”
王燕轻叹了口气，“后来吴旭出来拖着林双喜到了外边，气愤地说他们之间早在几个月前的海城就已经玩完了，让林双喜别再死缠烂打。吴旭真他娘的是个渣男，林双喜那么爱他，但他却说出那么绝情的话！
当时林双喜疯了样打他，用手指抓花了他的脸，后来又哭着求他跟自己回去，可吴旭根本不理她。离开他们住处的林双喜哭到快断气，让我陪她喝酒，那天我们喝了很多，林双喜一直在哭，说她不甘心，说她很恨，吴旭怎么可以对别的女人那么温柔，却对她那么狠。”
话说到这儿，王燕停了一下，脸上的神色明显变得有点纠结复杂。
半晌，王燕自嘲笑了下，继续说道：“其实不止林双喜，我也受到了一些刺激。我从没告诉过别人，我也对吴旭有好感。
我一直觉得像他那种风流成性的男人，对女人的态度就应该像他对林双喜一样，喜新厌旧，再漂亮的女人玩了几个月便会失去新鲜感；但我没想到像他那样的浪子，还会有对女人动真情的时候。”
“那天晚上，月亮好亮，我们两个都喝醉了，林双喜说要再去找吴旭说清楚，她不甘心！我心里也有不甘心，想看林双喜骂他们，所以我们就又去了。
吴旭住的那旧屋子外边堆了好些杂物，旁边还放着个煤火炉烤着小孩的尿布；屋檐下挂了不少他们一家人的衣物；真的，那地方简陋，但让人感觉他们很幸福。出于一种嫉妒心理，我叫林双喜一定要好好给吴旭个教训，让他知道她并不好惹。”
“我看着那个煤火炉，跟林双喜提议说，把那些尿布和小孩的衣服烧掉，再从外边用绳子拴紧门，再吵醒吴旭，让他知道外边着了火又出不来！这样一定能让他们非常害怕着急。那个时候手机还是稀罕之物，如果他们被困住也报不了警；所以能达到吓唬他们的目的。”
“林双喜听从了我的建议，不过在烧尿布的时候，林双喜突然爆发了，她说她的孩子没了，吴旭却跟其它女人有了孩子，他不但不忏悔，还为那个女人弄伤了她，她恨死了！她要烧死他们，替她掉的孩子陪葬！
林双喜恨得一脚踢翻了那个煤炉，有几块煤滚到了那堆杂物，那里面应该有纸屑之类的东西，烧旺的煤块一下将杂物点燃。我有些害怕，酒也醒了不少，说要赶快叫醒吴旭，不然到时真烧起来怎么办。
林双喜还是很愤怒，她恨恨地讲没事，真要烧死那王八蛋才好！我看着那杂物堆是外边，而且地上是水泥地，觉得不会真烧到屋里去，不过心里到底还是很害怕，怕被人发现怎么办，于是我拖着林双喜离开了那里。
离开前，我还回头看了下，火势好像并没有变大，我想着大概是灭了，就没放在心上。因为醉得厉害，我回招待所就睡了。睡到迷迷糊糊，我突然被小孩的哭声吵醒，我睁开眼睛一看，居然发现林双喜缩在了墙角边。
我从床上起来了，走到她面前，看到她脸上手上都很脏，整个人都在发抖，我奇怪问她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有个小孩子？林双喜抖着说那是吴旭的孩子。我一听吓得不行，以为她气不过把吴旭的孩子偷了出来，让她赶紧还回去；结果她死命地抓着自己头发，哭说吴旭死了，就死在她的面前。
听她这么说，我魂都吓掉了一半，赶紧就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林双喜哭哭啼啼，说她回来后心里不安稳，就又偷偷地跑去了吴旭家里；结果她看到整个屋子都烧了起来！吴旭抱着孩子爬到了窗口，林双喜慌死了，她冲过去想把吴旭拉出来，可吴旭身上被砸了许多燃着的木梁；林双喜拖半天拖不动他，没有主意的她就跪在吴旭面前又骂又骂……”
听着王燕的说词，再联系林双喜写的信，林佳佳大概想像了下那个画面：半醉的林双喜不放心跑回了现场，结果看到已烧成一片红的屋子，门边被各种掉落的屋梁拦住，而浑身已被烧伤的吴旭正抱着哭闹不止、尚在襁褓的自己爬到了窗边。
林双喜十分慌乱害怕，她奔了过去，她想救出吴旭，可已经迟了。林双喜只能跪在一边哭一边咒骂；后来奄奄一息的吴旭扯下脖子的玉坠塞到了自己怀中，再也坚持不住闭上了眼睛......火越烧越大，慌乱不已的林双喜抱着孩子跌撞地逃出了现场。
难怪林双喜在写给自己的那封信里，对于这一段写得十分凌乱不清，原来事情真相是这样。
王燕看了下林佳佳，继续说：“当天天没亮我们就离开了那个镇子。在海城躲了几天才在报纸上看到一则社会新闻，说是b市小镇边上一对年轻男女因为租住的屋子老旧，杂物过多，不恰当使用煤炉导致半夜引起火灾，等被人发现时屋内一切都已烧毁，那对年轻男女更是命丧于中。
没有人怀疑是纵火，我们就放下了心，我劝林双喜将你送去孤儿院，可她执意不肯，一直说恨吴旭，她做的事情都没有错，吴旭罪有应得，你是他的孽种，她要让他死不安心！
现在想想，她虽然极力掩饰自己做得没错，其实心里也有一种欠疚和得不到的爱吧。她觉得养大你，她就没有错了。”
林佳佳又想起林双喜信尾所写：我没让你病死饿死，算起来是你们一家人对不起我！
所以，这是她认定的道理么？
林佳佳这会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王燕说真相会残酷，还真是够残酷。
林双喜踢的那一脚引发了一场大火，烧死了自己生父生母，彻底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还因为她心中的积恨对自己各种冷漠，让自己从小便生活在不安定中，让自己承担了她对生父的恨意怨意及愧意；如此种种，说完全不恨也不尽然。
只是林双喜现在已逝，而且又将自己拉扯大了；没有她，自己说不定也死了那场火灾中。
此时此刻，林佳佳除了无力，还是无力。
“因为那晚的事，我们后来再没联系过，也没再见过面。”王燕说。
看着目光有些飘远的王燕，林佳佳压下各种心绪，选了心中最想问的问了：“王阿姨，你知道我父母是哪里人么，他们各自的家里还有没有其它人？”
王燕摇头，“你生母情况我不清楚，只是远远见过一面。吴旭的情况听林双喜提过，家里没有其它人，母亲在他十几岁时已经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