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卢正一口答应,转身之后停了脚步,似才想起来问:“那师太呢,跟我们一起下山吗?”
“我们目标太大,一起走不合适。我们走了,追兵自然跟着我们。师太明早再带着芳儿离开。”
卢正点点头:“那我赶紧把田庆叫回来。”他打开后院门,走了出去。在门后听了听,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卢正定了定神,朝林子里走去,他得想办法,他带不回田庆,这事如何圆?若他拖延太久不回,安若晨定会疑心。到时陆波他们未到,静缘师太带着人先走了,事情就该有变数了。这里毕竟是那姑子的地方,说不定她还有什么把戏。
卢正想着走着,看到了那几匹马。他回头看了看,四下无人,身后没人跟踪。他把马缰绳解了,轻轻拍了拍它们,马儿动了动,然后开始慢慢走,找草儿吃。卢正不敢用力抽打驱赶它们,生怕它们嘶叫将庵里的人引来。他索性先不管,反正解开了,一会它们便该自己跑掉了。
卢正站了一会,满意地看到马儿果然越走越远,最后没了踪影。卢正拍了拍衣裳,酝酿了一下情绪,然后一脸焦急奔跑着冲向庵庙,一把推开后院门,小心地掩好,转身,果然看到安若晨和太守还站在原处等着他。
卢正上前几步,小声但急切地道:“姑娘,事情不太对。田庆不见了。外头拴的马儿也不见了。”
安若晨表情一惊:“不见了?不见了是何意?”
“就是庵庙四周都寻遍了,并不见他。”卢正皱着眉头,一脸不安:“按理他不会走太远的。我仔细找了,周围没有他的踪迹,也未听到什么动静。我去看马儿,竟也全没了。”
姚昆又惊又疑,亟亟问道:“那他方才让你回来之时,可曾说过什么?”
“没什么特别的,就说让我回来以防有人突袭,他查看查看就回来。”
安若晨眉头皱得死紧,问道:“我四姨娘死的那晚,田大哥与你去饮酒,是何表现?你平日时与他相处,可觉得他有何异样之处?”
卢正心中暗喜,面上却是大惊:“姑娘怀疑田庆?不会的!”他故意顿了顿,想了一会道:“我,我是相信田庆的。平日时他尽忠职守,挑不出毛病来。但……”
“但是如何?”姚昆大声追问。
卢正叹气:“但是他有时确是不知去了何处,我也曾问过,他神神秘秘支吾过去,我猜是去了花楼或是又贪酒了,便未多问。总之平日里并非耽搁正事的,我也不好说什么,也不曾怀疑过他。”
安若晨咬咬唇,问道:“可如今这般,他悄悄离开,又是何意?”
卢正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清楚。
姚昆急道:“若他是奸细,该是去报信去了。他把马儿全放跑了,就是防着我们逃呢。我们得马上走!”
安若晨一脸阴郁:“若是田大哥都不能相信,那我如何相信师太?说不定师太根本还是细作一伙的,囚禁了我四妹好随时要挟于我。我四妹年幼,当她是救命恩人。如今她当我面证实四妹在她手里,日后还不定拿她要求我何事。她不愿让我安排去处,根本就是可疑。不行,我得说服四妹跟我走。”
安若晨对姚昆道:“大人,烦请你看着点院门外头,看是否有人上来了,夜色黑了,他们会点火把的。”她再转头对卢正道:“卢大哥,你随我来。”
卢正赶紧跟在安若晨身后,一起朝着静缘师太的厢房走去。安若晨小声嘱咐道:“我们且当什么都未发生,先将我四妹哄出来,我就说还是舍不下四妹,想与她再说说话。待四妹随我出来了,我们就悄悄离开。你在屋外等我,若有什么意外,你便进来接应我。”
卢正答应了。到了静缘师太屋外,他依安若晨所言,恐被静缘师太看到起疑,于是站得稍远。安若晨对他点点头,轻敲房门,贴着门听了听,然后推门进去了。卢正隔着段距离,等着。接着突然听到安若晨的惊叫声:“卢大哥!”
卢正吓了一跳,赶紧冲了进去。可进屋一看,什么都没有,屋子里是空的,没人。
安若晨一脸惊恐,指着屋内道:“我方才明明听到有人应声才进来的。我还听到四妹的声音。”
卢正往里走,四下看了看,空空的屋子,一桌一床,什么都藏不住。难道床下有秘道?“可听到四姑娘说什么?”他话音刚落,却听得“咣铛”一声,卢正惊得回头看,发现一道铁栅栏将屋子拦成了两半,他在里面那一半,安若晨在外面那一半。
卢正大吃一惊,更让他吃惊的是,安若晨脸上的表情变了,没有惊恐没有意外,相当冷静和镇定。
卢正心一沉,但仍认真演下去:“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他回头看了看,窗户上竟然也有铁栅栏横上了,他被困住了。
“我不相信你,卢护卫。”安若晨道。
卢正的表情震惊又痛心:“为何?姑娘。我对将军忠心耿耿,也一直尽心尽力守卫姑娘。姑娘嘱咐的事,我哪一件不是办得妥妥当当的。”
“田庆没回来。”安若晨淡淡道:“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真是叛徒,他去报信。另一种是你是叛徒,被他发现,于是被你杀人灭口。”安若晨说这话的时候,认真看着卢正的表情。
卢正努力维持着镇定,叫道:“我与他武艺一般,他若是对我有防心,我如何能杀他。他怎会不向姑娘报信。”
“我不知道。”安若晨道:“也没时间去琢磨真相。我只知道我不信任你了,不能让你与我一同上路。”
“姑娘。”卢正扑向栅栏,暗使内劲摇了摇,竟是摇不动。“追兵在后,若是无我护卫,姑娘如何能顺利到达四夏江见到将军?我知道姑娘经历过许多事,对人对事容易猜疑,但我一片忠心,姑娘怀疑我事小,若是因为没了护卫半路惨遭毒手,我如何向将军交代?”
“便说是我自找的。”安若晨毫不动摇。
卢正咬牙,仍不能放弃:“姑娘,田庆去通风报信,带回追兵,姑娘将我困在此处,会害死我的。”
“你装做知道我们行踪的样子投降,帮着他们追捕,又或是假装不知道田庆是叛徒,与他道你被师太暗算,不知道我与太守大人如何了。无论如何,总能编出许多话来。这有何难?”
卢正哑口无言,他竟然还是低估她了。
“姑娘。求姑娘三思。我需得护送姑娘安全到达将军身边方能安心。姑娘认真想想,若真是姑娘猜测那般,田庆怀疑我,他定会与姑娘说的,他……”
安若晨打断他:“你回来的时候是跳墙的,很鬼祟,但我让你去找田庆,你却是顺手开门出去,回来也是走门。正常出入护卫巡察环境,都会走门。我见过你们太多次做这样的事,所有的卫兵,所有的护卫,当值巡察,均是正常出入门口。做贼才需要跳墙,心虚才需要跳墙,有所发现才需要跳墙。而你当时说,周围并无异常,你只是被田庆劝说回来休息的。”
卢正再次哑口无言。
安若晨后退两步,退到屋子门口:“我不相信你。若日后证明是我多疑猜错,我向你斟茶磕头认错。但如今,我不会让你与我一道上路。”
安若晨转身便要出门,卢正却是喊道:“有件事,我确是一直在骗你。”
安若晨不理,继续走。
“将军让我给你二妹下的毒,是真的毒。”
安若晨脚下一顿。
卢正赶紧道:“但他不知道是何毒,他嘱咐我去找毒,嘱咐我去办。只有我有解药。”
安若晨慢慢转身,看着卢正。卢正也看着她,再次道:“只有我知道解药。”
安若晨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道:“第一,我不相信你。第二,将军若让你下真毒,他会给你真毒,他会有解药。若他没有,便是你私自换了药,你违抗将军之命,你是奸细。第三,也就是我没本事,不然我会将你擒住交给将军处置。第四,我不会问你是何毒解药在哪里,因为我知道你不会真的告诉我。你想用这个与我谈条件的算盘打错了。第五,若我二妹因你的毒而死,你等着,我安若晨活着一日,必杀你为她报仇。”
她说完,扭头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