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天空依旧是黑色的, 房间里开着温度适中的冷气,一边问, 蒋卓晨一边揭开身上的被子。
李浩说:“您已经睡了一天了。”
闻言蒋卓晨眉头紧锁, 说道:“把我的衣服给我。”
他母亲大声问道:“你要去哪里?!”
蒋卓晨说:“去找他。”
他三处受伤的地方都紧紧地缠着纱布,随着醒来后的感知尽数回归,他的伤也开始大面积地痛起来。他忍着疼痛移到床边,脱掉病号服,他母亲完全不能接受他的行为,想要把他按回病床上:“等你的伤好一些了再去,你现在不能出院!”
“让他去。”门口,传来蒋卓晨父亲的声音。蒋铭走了进来,握住发妻的肩膀,看着蒋卓晨对她说道,“你挡不住他。”
这是昨天之后蒋铭彻彻底底的体会。山高海阔,蒋卓晨闯过了一道又一道的狂风巨浪,挣断了所有束缚他的枷锁,他已经飞向了他用意志与双手创造的世界。他们能做的,只有放手。
李浩把一套干净宽松的衣服递给蒋卓晨,蒋卓晨拿了飞快地往身上套。
李浩为他穿好鞋子,扶着他站到了地上,又给他一副拐杖。
伤痛正在加深,蒋卓晨深深呼吸了一下,说:“走。”
“卓晨。”他母亲捂着嘴,眼泪又流了下来。
早知今日,当初他们何必这样竭力的阻拦。
一个变得浑浑噩噩,一个才从病床上醒来不久又身受重伤。
多年以前,当他们还小的时候,两家人谁知道今天他们会至如此。谁敢相信,那两名顽童将会为了彼此而疯而狂。
“对不起。”蒋卓晨停留了短暂的片刻。他对他的父母真诚却不悔地说了抱歉,随后他便拄着拐杖一步不停地走出了病房。
“让医生跟着。”蒋铭对门口的一名保镖说。说完他搀着妻子,和她一起在病房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叹一口气,这几天他终究在无奈中想通、放下,他拉着妻子的手,认真地说:“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是真的管不着了。以后,我们就当多了一个儿子吧。”
蒋家和曲家的关系,若不因为这件事变得恶劣疏离,那么就只能因为这件事变得更加亲近。虽然这种亲近是蒋铭从来没想过的,但都到了现在,亲近总比恶化好。
这个夏天已越来越热,昼伏夜出的人群也越来越多。
曲淼喝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他跌跌撞撞地走出酒吧,小甘着急地跟着,几次想要去扶他都被他甩开。
“滚——”
“曲总!”小甘的手背被拍得生痛,但他哪有心情管自己的手,不肯就范地还是想要扶着他东倒西歪的曲总。曲总连着这样三天了,不说精神,身体也遭不住啊!
但突然,小甘张大了嘴,瞪大双眼望着路前方朝他们过来的两个高大的男人,停下了自己追着曲淼的脚步。
曲淼不知道小甘怎么了,他醉得一塌糊涂的世界并没有小甘的存在。他一下撞到旁边的树,晕乎乎地抱着树停了几秒,稳了稳眩晕的脑袋和不受控制的身体,接着放开树,分不清方向地又往前走。
他才走了两步或是三步,“碰”的一下,突然撞上了一堵墙——不,是一堵墙一样硬邦邦的胸膛。
他喷着酒气,手无意识地抓在别人的衣袖上,努力地抬起头,看看是哪个走路没长眼睛的撞到了自己。
在路边地大树下,路灯高高地照着人行道,曲淼迷蒙的双眼里有一张模糊不清的人脸,那人脸不断地变幻着,最后竟变成了蒋卓晨的样子。
他的脸一下贴在了他的胸膛上,亲昵地用他喝醉的大舌头喊:“蒋——”
有一瞬间,他支支吾吾,傻笑着想叫出那个名字,可是下个瞬间他便用力推开了那个人。不,是他想推开对方却没有推动,他自己反而摇晃着后退了几步,站立不稳地往后栽去。
对方伸出手来,一把捞住他,没让他倒下去。
“曲淼。”他仿佛听到那人在头顶轻声地喊自己的名字,温柔,宠溺,心疼,至极致。
他深深地抽吸一口气,再一次想推开眼前的男人,混乱地叫着:“你不是、是他。放、放——”
他的大脑早已经被酒精麻痹,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结结巴巴:“我们已经分、手了。”
“不,我们永远不会分手。”
蒋卓晨右手夹着拐杖,受伤的左手稳稳托着曲淼,把人拉进自己怀中。曲淼在他怀里挣扎,说完分手,却又抓着他的衣服,哀求地凄惨地喊:“别走!”
蒋卓晨站着不动,他凝视着对方,自己的眼眶渐渐泛红。他未说话,怀里的人还在喋喋不休。
“我们不能、能在一起,我不要你遭报应,不、我不爱你了、你走、走!”他推拒他,说着各种各样的话,无力地挣扎,最后却伤心地恸哭。
蒋卓晨再也管不了拐杖,管不了自己的伤势,他用两只手牢牢地、安稳地抱住了他心爱的青年。
“我不会遭到报应。我不会走,我也不会放你走。曲淼,宝贝儿,我们回家。”他亲吻他的发丝,把自己所有的温暖与柔情统统地融进曲淼发抖的身体。他紧紧的抱着他,好一会儿,他终于在他怀中安静下来。
曲淼抬起头,醉醺醺地望着头顶上男人深黑的双眼。蒋卓晨温柔却强势地对眼下的人道:“我最大的报应就是和你分开,但我们已经不会再分开了。你说过你会一直等我,现在我来了,不管是谁我都要把你从她身边抢过来。”
“回家吧。”他说。
曲淼伸手,牢牢地环住了蒋卓晨的腰。他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幻听,是否有幻觉,但这一刻他只能抱住眼前的人,汲取这具身体他所熟悉的、令他安心的一切。
如果这是酒醉后的一场梦,如果他只能在梦里再见他,再触摸他,那他宁愿永远不再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