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早饭吃醉蟹钳?”
“说了我吃过面包了啊。我掰蟹钳,陪你慢慢吃。”她催促,“好了有话去店里说。你别饿着了。”
“等一会儿。”
“嗯?”
聂非池忽而转身,侧靠在座枕上,静静地看着她。
好歹是去美术馆捧长辈的场,她好好拾掇了一下自己,连长发卷曲的弧度都能看出是今早悉心烫好的,算得上光彩照人。
江怀雅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僵硬地挪动了下肩膀,警惕道:“我脸上是高光没打好还是阴影没抹开?”
他的声音有晨起的慵懒:“都挺好。”顿一下,又说,“难得看你打扮自己,礼节性多看两眼。”
江怀雅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
“这个礼节有点太隆重了好吧,我有点吃不消。”她一边插科打诨扫除暧昧气氛,一边厚颜无耻地把脸往前仰了仰,半闭上眼,“看在你很有诚意的份上,来,我准你捏一下。”
他在她的豪气云天之下有几秒的错愕,而后笑意若有似无,迟迟没动作。
她挑逗人的时候总是这么理直气壮么?
江怀雅等了一会儿,严肃地蹙眉:“你这没反应可就有点没礼貌了啊。”
过了有半秒,聂非池倾身,给了她一个贴面礼。亲昵的接触,能闻到彼此的气息,脂粉的香味在她身上就是馥郁的,像开在心头的白玫瑰。江怀雅昂着脖颈,颈部修长的线条因为彼此体温的交换而有片刻的僵硬,回过味来干咽了一下,在这个清寒的早晨第一次体会到一种属于沉寂的撩动人心。
可她却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兴味索然。
太了解一个人有时会暴露出缺陷。明明他已经做得足够完美,既保护了她的女性自尊心,又适度地保持距离,将一切控制在礼貌的范围内。可是她太懂他了,能从他细微的神情里知道他什么时候在逢场作戏。只是脸贴脸的力度而已,轻了那么几分,蜻蜓点水似的,就暴露出他的不投入,让江怀雅意识到,他其实不想这样。
可她居然因为这一瞬对方不投入的亲密而有隐隐的动心。
聂非池在她耳边说:“真的想吃醉蟹钳?”
“嗯。”
江怀雅下意识出口,立刻后悔。
完了,没有及时加上伪装。他一定也能看破她这一句话的心不在焉。
这种没有秘密可言的相处感对亲人朋友都是安全的。
可她最近在认真考虑和他成为情侣的可能。那样就很糟糕了。
想通这一层的时候,江怀雅已经坐在早餐店里,咬着一只蟹钳。
吃这种复杂的食物注定不会太优雅,尤其是她吃蟹无方,咬得很狰狞,肉全被嚼碎,残骸也是狼藉。蟹肉吃不到多少,等于只能吮个味道在嘴里。
和聂非池一起吃饭的好处是,她能毫无心理负担地和蟹腿死磕。
她百无聊赖地望着街景。其实没什么好看的,道路旁银杏黄落,满地的银杏果腐烂,走近了会觉得难闻。但隔着一层玻璃,城市与自身有了距离,连一两个过路人的步伐都是一副图画。
主要还是因为,刚才车里的尴尬导致了两人的各怀鬼胎。再加上他俩可聊的内容本来就匮乏,居然无话可说到必须用看风景来消磨时光。
心里的那个决定形成一架天平,每分每秒都在左右摇摆。
聂非池吃东西很少,吃完了见她还含着一只蟹钳在发呆,干脆动手去帮她剔蟹肉。
这种活有点像本科时代的实验课,一开始不得窍门,但做久了会发现是互通的,上手两只就能完整地剔下来一只蟹钳。
剔久了有些无聊,他自然地找她搭话:“起这么早不会困吗?”
江怀雅惊回,才发现嘴里还有半只蟹钳,一张口就掉出来。聂非池伸手帮她托了一下,把手里已经被吮得干巴巴的钳子扔去她刚刚扫荡的残骸堆里。她才如梦初醒地说:“你刚说什么?”
“没什么。”答案已经很明确了。
“为什么起这么早?”
美术馆还远没到开放时间。
“想出来散散步。”江怀雅答完,才发觉他帮她剔了小半叠蟹肉,震惊地说,“醉蟹钳的壳味道最好,剔出来就不好吃了!”
聂非池愣了有半秒。
他把手上刚拿起那一只放回去,用湿巾慢条斯理地擦手。
江怀雅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混蛋之处,抿住了唇。
“……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又用干纸巾擦一遍。
江怀雅骨气全无:“我错了!”
聂非池终于扔掉了纸巾,无言地看着她。不知僵持了多久,他才撇开脸,小声咕哝一声:“也就我忍你。”
江怀雅只听了个模模糊糊的大概,竖起耳朵:“嗯?”
他没好气地把那半叠蟹肉搁她面前,下命令:“吃完。”
“哦……”
她乖乖扒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