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他就自己生去啊,跟我说干什么!”许长安在心里崩溃地咆哮道,“六个大西瓜,肚子都要撑炸了!”
许长安忍了又忍,总归忍耐功夫还不到家,没忍住怒气冲冲地一甩袖,恼羞成怒地走了。
薛云深望着他的背影,后知后觉地问旁边的许道宣:“长安是不是生气了?”
许道宣憋住幸灾乐祸,尽可能诚恳地点了点头。
“他为什么生气?”薛云深不解地皱了皱眉,而后想到了什么,当场大惊失色地问:“难道是他不喜欢孩子?”
“不,殿下。”忆起许长安对景澄的喜爱程度,许道宣一脸认真的反驳道,“长安很喜欢孩子。”
“那他怎么会生气?”
薛云深再次问道,困惑的模样看起来很是百思不得其解。
在父亲的信件里,隐约知晓一些堂弟长安与墨王殿下婚约内情的许长平,这时亦出声猜测道:“可能,长安只是不想生孩子?”
“什么?”薛云深吓得声音都变调了,“不想生?!”
薛云深遭到了人生有史以来最严重的打击。
“准王妃不想生孩子”这个念头一直在他脑海里不停回荡,荡地他一整晚都没能睡着。
他有点想不明白。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喜欢的人会不愿意为自己生孩子。
他一开始其实是不喜欢许长安的,看在许长安于开花期对他照料很用心的份上,再考虑到仙人球下崽可以下一窝,他才决定勉强喜欢许长安。
——可以拥有许多孩子,对于非常喜爱孩子的薛云深来说,委实太诱人了。
可是现在,许长安压根不想生孩子。
薛云深心里有些堵堵的,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白喜欢许长安了。
但是这个念头甫一浮现,薛云深当即不觉得心里堵堵的了。
他觉得心脏钝钝的痛。
像谁拿着捕蝇草的利齿割着他的根茎一样痛。
薛云深委屈地瘪了瘪嘴,再次翻了个身。他感到掌心还没好全的伤口很有些痒痒的,于是一面撕手心的结痂,一面继续难过。
难受着难受着,他忽然腾地坐了起来。
“长安不愿意生没关系,我愿意啊!这样我们依然还是可以有很多孩子!”
薛云深猛地伸手拍了一下脑门,为自己聪颖折服的同时,龇牙咧嘴地嘿嘿笑了起来。
这个突然想到的折中之法让他再也无法睡着,当下就爬了起来,趁着夜色摸到了许长安的房外。
故而,当次日许长安拉开房门,就在门口发现了缩成一团的薛云深。
“殿下,殿下?”许长安不轻不重地推了几下薛云深。
迷迷瞪瞪睡了会儿的薛云深,被许长安一推,当即清醒过来。他反身把腰一扭,出手如迅电般扣住了许长安的手腕,郑重其事地问:“长安,你是不是不愿意生孩子?”
许长安刚准备说这不是废话么,他话都到嘴边了,结果瞧见薛云深难得一见的认真神色,不知道为什么就突然觉得话有些说不出口了。
许长安的沉默落在薛云深眼里,便是明晃晃的承认了。薛云深神情有一瞬间的受伤,不过很快,他又重新振作起来。
“没事的,你不愿意没关系,我、我、我……”薛云深磕磕巴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话,他耳朵迅速烧了起来,燎成了一片难为情的火原。
“你怎么了?”许长安拢了下眉头。
薛云深手指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他喉咙艰难地滑动了两下,仿佛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将耗尽他此生所有勇气似的。
深吸了口气,薛云深动了动嘴唇,而后竭力大声又清晰地道:“我生就好了!”
猝不及防的许长安当场愣住了。
仰着头的薛云深,由于一夜未睡的缘故,平日里打理得光滑柔亮的长发,已经毛躁躁地竖了起来。细长精致的眼睛下,浓墨重彩地布有两抹浓重的青黑,甚至于刺绣精巧的长袍,都皱成了一团隔夜的咸菜干。
按理,他明明该是个萎靡不堪的模样,却一副喜不自胜的精神奕奕。
堂堂一国王爷,竟然喜不自胜地说他生孩子就好了。
笑话,他以为孩子是那么那么好生的?
足足一个成人巴掌大小的种子,要从那个地方生出来,如同要把整个人劈成两半,一分为二。他明知这些,怎能还是这样无关轻重的样子?
他难道不怕疼,不怕大周朝的子民嘲笑,不怕别人说他丢了天潢贵胄的脸,不怕连累了大周朝的颜面么?
他怎么可以这样。
这样语气轻快,仿佛说的根本就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许长安想着,不由慢慢笑了起来,嘴角似弯未弯的弧度,像尽无声的嘲讽。
薛云深回望着他,好似根本看不懂他笑容般,依旧是脸色绯红,情难自持的样子。
他眼神如此真挚炽烈,好像纯色的琉璃,没有丝毫杂质,干净而纯粹。
良久,许长安开了口,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哑得厉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