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被点名的祝师战战兢兢地介绍情况:“白泽局两年前推出新式农具,桃府推广最好,去年桃平昆琼津五府都是大丰收,其中以栽种了两季稻的桃府为最。现在过年,基本家家户户有存粮,我们也会从琼平二府调来粮食。”
车山雪往下面一瞟,被他看到的人连忙慌张发言。
就如他们所说,呪雪情况虽然紧急,但桃府目前还没走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更值得主意的,是呪力的弥漫。
放任不管的话,粮仓里储藏再多的粮食,铁龙运送来再多的粮食,也会被呪力腐蚀腐朽。
“七天,”李乐成低头计算呪雪强度,片刻后给出一个结果,“桃府呪力将在第七天午夜达到最盛。”
车山雪听完点头,道:“这事第六天必须解决。”
他没说怎么解决,而是直接换到下一个话题。
“桃府二十七城,有十一座城的祝师死绝,除了武夷楼动手无作他想。武夷楼在桃府是地头蛇,如果想继续行刺杀之事,你们谁有把握躲过?”
宫柔闻言愣了愣。
“武、武夷楼?”她结巴了一下,“老五不是在那儿吗?”
“大概叫人好吃好喝地关着,”车山雪面上带着冷笑,“你五师弟可是百年难遇的天才,武夷楼怎么舍得杀他?”
这句意义不明的话没有几个人听懂,众人愣怔时,铁龙车突然一个颠簸,手肘支在桌上的车山雪身体一晃,猛地伸手抓住桌边才坐稳。
头晕,他想。
上车后不久便开始了,并不是晕车的晕法,而是从骨头里透出的疲惫感,随着每一次呼吸渗透到血肉和毛孔。
不需要大夫来看,车山雪也意识到此刻自己的体温不正常。
说起来,他昨晚是睡在哪里来着?山顶的一间茅亭。
无门无窗,透亮透风,还光着身体厮混一宿,加上喝了酒,不受寒就怪了!
问题是,现在可不是他能生病的时候啊。
车山雪示意下面的人继续讨论,自己面无表情听着,他伪装得太好,没有一个人瞧出异样。
等下面的人商量出三个可行方案来,他才强打精神拍板了其中一个,让他们去准备。
这行为同车山雪以往表现得大相径庭,没有挨上批评的众人震惊无比,无法相信自己的好运。
昏沉了几个呼吸,车山雪才发现他们都一个个呆呆站着,动也不动,只能无奈道:“还愣着干什么?都傻了吗?快去做!”
最后一句话厉声说出,顶着他的怒火,随行祝师们和官员纷纷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没事的人早些休息,”车山雪又道,“到桃府后恐怕没有睡的了,对了,老三老四,过来。”
顶着其他人同情的目光,李乐成和宫柔乖乖跟着车山雪走到另一节车厢。
两人以为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话,师父要背着人教育他们,没想到一走进车厢中,他们师父就坐在了一张窄床上。
“我需要休息一个时辰。”车山雪很清楚,若他到了桃府病倒,才会耽误大事,“期间的事情你们处理,无法处理往后压。”
李乐成和宫柔愣了愣,半晌,宫小四一蹦三丈高。
她指着自己鼻子尖,问:“我、我们吗?”
李乐成则问:“师父,出了什么事?”
“养精蓄锐而已,能有什么事?”车山雪反问。
李乐成不敢质疑,但他偷偷瞥了眼师父泛红的脸色,心里有了猜测。
宫柔还想说什么,被她三师兄扯出车厢,临走前李乐成还道:“师父请好好休息。”
老三似乎懂事了很多,躺下的车山雪将毛披风盖在身上,心里这样想。
至于老四……
真是懒得说。
另一边,李乐成和宫柔回到一行人中间,面对其他人的大量,他面不改色道:“师父准备强大的祝术,已经开始养神,不可打扰。”
宫柔连忙低下头,控制住自己不露出诧异的神情。
李乐成是车山雪的三弟子,在这辆铁龙车上,论地位仅在车山雪之下。他这样一说,顿时就压下了大部分议论。
然而很多人还是神色惶恐。
大国师是他们的主心骨,现在不坐镇在前,他们的前路似乎都蒙上一层阴影。
而李乐成猝不及防扛上照顾这一群人的重任,哪怕他想遁回自己的书中,依然有不安的人扯着他问东问西。李乐成本来就不是一个会说话的人,宫柔只能跟在他身边,时时刻刻注意预防自家师兄和人争执起来,没过多久,两人都一身大汗。
另一处车厢的车山雪,其实睡得并不安稳。
他于半睡半醒中沉沉浮浮,隐隐约约能听到李乐成和宫柔像讲相声般,一个捧一个逗的说话,以及其他人急促的脚步声。每当听到他们说出什么不靠谱的提议,车山雪都挣扎着想醒过来,但整个人却像被魇住一样不能动弹。
继而他感到自己仿佛被激流裹着前进,拼命想呼吸却无法将头伸出水面。窒息感越来越重,火辣辣的肺腑比头顶的伤更痛。
嗯,这是从落雁湖进入地下暗河时的事情。
因为车山雪在这幻觉中又听到了摄人心魂的喊杀声,会这样做的人,除了暂时被收服的一万三千厉鬼不做他想。
这么一看,自己竟然平安活了下来,真是鬼神保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