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婆婆吴氏说,就没见过那么难带的孩子,她就更没管过那些琐碎的事情了。
所以既是自己不在,汪孚林也安排得妥当,她哪有半点夺权的意思,此时先把自己的新家好好转了一圈,随即去书房见了陈炳昌。见人还是如同从前似的腼腆,但青涩之气却褪了许多,她就笑问道:“你大哥常有信来吗?在京城呆得习惯?”
“都很好。”陈炳昌点了点头,继而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就是我吃用都是现成的,还拿着俸禄,还要汪大哥照应我读书,实在是受之有愧。”
“可你这两年帮他写的整理的东西也很不少吧?”
听小北说到这个,陈炳昌就更恨不得低下头去:“可外头那些幕宾,什么都会,什么都能做……”
“既然你说外头有的是能干的人,你汪大哥要是想要,早就把人招进来了,家里又不是小到不足以多收几个人?当初在广东,你还有徐相公杜相公作伴呢。现在肯定是他觉得人手够了,再说再厉害的人,他还能带到都察院去帮他料理公务?”三言两语把陈炳昌给安抚了下去,等到拿了那厚厚一摞拜帖回房的时候,小北突然就只见吴妈妈快步走了过来。
“少夫人,程大奶奶来了!”
“咦?”
小北也顾不得去放东西,连忙跟着吴妈妈迎了过去,等接到了人,她见昔日在徽州时的那位密友身材丰腴,嘴角含笑,再也不像从前那样腼腆到说话都不敢高声的样子,差点都有些不敢认了。一想到当初自己和许薇还搞出什么扮鬼面女吓程乃轩的勾当,她只觉得那好似是上辈子的事了。
自从万历三年汪孚林回乡,而后又去巡按广东,她和许瑶便再也没有见过,此时久别重逢的些许生疏之后,两人复又恢复了当初的亲近。
“就是嫂子不大出来,因为娘身体不大好,她忙得很,成天又要侍疾,又要料理家务,之前还要照顾有身子的我。上次乔迁温居的时候,她也在家里守着我。”说到这里,许瑶忍不住眼睛微微眯了眯,随即才看着小北说道,“你今天可要去看嫂子?若要去,我陪你一块去。”
小北听说许瑶又有了身孕,忍不住笑了起来。自来嫂子和小姑子的关系都是最难处的,可叶明月聪明机敏,许瑶腼腆胆小,姑嫂二人当初在衣香社结识,如今有缘做了姑嫂,却是再好不过。她也确实也很久不见姐姐了,此时被人主动提起来,她瞅了一眼一旁严妈妈手上的拜帖,略一思忖便开口说道:“那就先送张帖子过去吧,虽说是我的姐姐,你的嫂子,许学士又是金宝的老师,可这样杀过去,那边一点准备也没有。如果那边有空,咱们就下午去。”
许瑶对此自然毫无意见。知道小北刚到京城,肯定还有很多事情,再加上那一沓拜帖也很扎眼,故而她略坐片刻就先告辞了回家。等到她一走,小北就从严妈妈那接了拜帖过来,一一翻动看了官职名姓,她就啧啧说道:“早就听说相公在京师简直是威名震天,瞧瞧,来拜访的竟然还有四品官……咦,这位光禄寺少卿的名头好生眼熟……啊,我想起来了!”
小北一下子跳了起来,把其他的拜帖都撂在了一旁几案上,只拿着手中那份指给严妈妈看:“妈妈,你看,谢廷杰!”
“啊呀,可不是公子进学那一年的提学大宗师?后来公子还受过好些照应。”
“对呀,一晃都八年了!”小北一面说一面掐了掐手指算算,随即若有所思地说,“可是,以他的身份官职,不应该送帖子过来才是……而且,妈妈你看,他拜帖上虽说不如其他人那样满是阿谀奉承之词,却也提了提旧交,还留了个地址,却是住在外城。”
“如今京师内城地少人多,屋宅腾贵,当年元辅还是次辅的时候,也曾经住在外城,毕竟在那里还能置办到实惠却又宽敞的宅邸。只不过,居然是紧挨着骡马市街的打劫巷……那地方意头实在是不好,没想到谢大人竟然会住在那里。”严妈妈也觉得有些匪夷所思,当下便说道,“要不,留着公子回来再说吧?”
“他是大忙人,听说之前常常住在都察院不回来,难保今天会不会也这样。而谢大人之前在外先后巡按南直隶和浙江,官声一直都很好,巡按御史之后听说升了南京大理寺丞,什么时候转来京师我倒不大清楚。让陈炳昌亲自去送个回帖吧,这样恭敬一些,毕竟相公从年纪也好资历也好全都是晚辈。唔,去外城之前,先让陈炳昌去一趟都察院,和相公说一声,这样更周全。”
严妈妈对此自然不会有什么二话,当下小北便亲自去见陈炳昌吩咐了一声。等把这些拜帖按照需要回帖的,放着当没这回事的,乃至于需要汪孚林亲自处置的都分了出来,她又去整理了一下之前从徽州带来的细软,得到许家送来的回复之后,得知姐姐叶明月下午果然有空,她草草用过午饭后,便去了程家和许瑶会合,两人同坐了一辆车出门。然而,当她们在许家门前下车进去了之后,却在二门口看到了叶明月身边竟然还有两个人。
“元春,鉴春!”
小北忍不住又惊又喜,竟是提着裙子就快步奔了过去。素来活泼的史鉴春见她如此,一下子也忘了自己是已嫁妇人,也快走两步上前,四只手紧紧交握在了一起。
真没想到,竟然能这么巧全都凑在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