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也有些乏了,你们都下去吧!”一天一夜未眠,精神很是不振,走到书桌后拿过一个厚厚的本子开始提笔记载着什么。
“臣妾告退!”杏仁眼有些疑惑的瞅向那册子,乏了不是应该去歇息吗?为何还要记载东西?几乎他一有空闲就会批阅奏折,到底是什么东西比批阅奏折还重要?看了一眼男人右侧那摆放着六十多本奏章,带着不解走出了书房。
“微臣告退!”
御花园内,苗温娇尽量将右边的重量全部交予翠荷,故意放慢了步伐,待那个怪异男人越过时便瞅着前方的地面冷笑道:“蒋太医,知不知道有时候一句话都足矣害死一个人?”
蒋博文微微怔住,转身不解的扬眉:“哦?娘娘是指?”
“你不觉得你太多嘴了吗?”苗温娇依旧笑得温和,而视线却异常凌厉。
“娘娘教训的是!”蒋博文恭谦的行礼后便越过女子大步上前,走了四步后又邪笑着转身道:“但微臣也有一句,叫害人终害己,告辞!”头也不回的潇洒离场。
本还笑脸盈盈的苗温娇立刻冷下脸来,捏紧拳头,什么意思?他是说她害了云挽香吗?他是怎么看出来的?连皇上都以为她是自然反应……
针绣坊。
大堂内布满了各式各样的绣架,二十多个秀丽女孩正坐在各自的位子上一针一线的秀出各自的花样,表情认真,丝毫不敢马虎,唯独柴雨心不在焉,方才见挽香进入御书房后,她就回来了,很想知道皇上真的会帮她出头吗?
按理说会吧?毕竟曾经皇上那么爱着挽香,即便已经没有感情存在了,可一日夫妻百日恩,挽香都和他有过夫妻之实了,不会见死不救的,其实她也很想那个下流的太医得到惩治,免得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某些无辜之人。
那可是会活生生毁掉一个女子的一生的。
拿着银针的手久久无法刺下,就在她决定起身去倒杯茶水时,竟见门外出现了一只手,正颤抖着抓着门框。
云挽香极为虚弱的跪倒在门口,望着柴雨道:“救……我!”说完便昏厥了过去。
脖颈和手背都起了一个接一个的水泡,很是骇人,吓的其他女孩都忘掉了这是她们最唾弃的人,一同和柴雨把她抬到了旁边的卧房内,柴雨惊颤着解开了挽香的衣裙,当见到小腹处和大腿上均是鲜红一片,数之不尽的水泡很是触目惊心,特别是小腹处,一个拳头那般大的水泡叫人心惊胆颤。
“天啊!”
“吸!”
阿月和阿兰同时伸手捂住了小嘴,怎……怎么会被烫成这样?
柴雨不敢去触碰那些好似随时会爆掉的水泡,同样倒抽冷气,这就是他给你的结果吗?视线定格到了昏厥女子的脸部,那么多楚楚可怜,眼睛红肿,可见哭了很久,瞬间鼻子一酸,泪珠就那么无声而落,这是她见过最坚强的女人,但同时,也是她见过最可怜的一个人。
比起她,自己不知要好多少倍,最起码没有失去双亲,更没有在十岁时就需要撑起整个家,还要照顾一个弟弟,为了道德伦理,抗拒了他的爱,却还是禁不起诱惑,等沦陷了,又要面临心爱之人死亡的消息,这得是多大的打击?
好不容易再度重逢,却从高出重重被扔下,摔得粉身碎骨,却还是割舍不下,为什么要这么傻?
“姑姑,御药房的小粟子送来这包东西,说是蒋太医让送来的!”阿月将药包递上前,看向床上之人时没有鄙夷,落井下石她还是做不出来的。
“是吗?确定是蒋太医吗?”正愁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柴雨激动万分的接过药包,快速打开,只见里面有着一个小瓷瓶,想也不想的取出药膏轻柔的涂抹在了所有伤口上,每一下都轻得手指都在打抖。
“娘呜呜呜娘……娘您怎么了?”阿樱突然跑进来,却被阿月抱住,梨花带雨的大喊道:“娘呜呜呜您说过永远也不会天上当官的呜呜呜!”
女娃哭得肝肠寸断,不断的挣扎,可爱的发髻都开始凌乱,脸上有着惊惧,看得大伙无不心生怜惜。
柴雨安慰道:“阿樱别哭,你娘只是睡着了,没有事的!”
“呜呜呜胡说呜呜呜睡着了为什么身上全是伤呜呜呜你们别骗我了……刚才小玲姐姐都告诉呜呜呜呜我了!”你说过永远也不会离开我的,你说过的……
“你娘她确实受伤了,但因为太累,所以睡着了,不信你摸摸看,她还有呼吸的!”阿月见女孩哭声震天,脸色发紫,就赶紧拉着她的小手伸到了云挽香的鼻翼下。
阿樱这才安静下来,浑身瘫软的跪地,就那么爬在床边低声啼哭:“一定是那个大坏蛋呜呜呜都是阿樱不好呜呜呜不该惹怒他……娘,你快醒来呜呜呜我们回家好不好……阿樱好害怕。真的好害怕呜呜呜!”
两只小手紧紧捧着云挽香唯一一只完好无损的手摇晃,万般无助,看得后面的一堆女孩无不低头捂住嘴,一颗颗怜悯的泪水接二连三滚落。
“你们都错怪挽香了!”柴雨边歪着头为好友擦药边淡淡道:“她是见前任太子每日三餐无法温饱,想带他出宫,并未真心想与他成亲,而她也确实和皇上认识,十年前他们就认识了,甚至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可是皇上却以为挽香接近他是因为想飞上枝头做凤凰,晌午我跟着她去了栖凤殿,亲耳听到挽香并未和慕枫有苟且之事,这些本不想让你们知道,因为太过危险,所以以后不要再胡乱听信谗言,总是去议论他人!”
“呜呜呜!”
阿月哭出了声音,后蹲下身子将脸埋进了膝盖里,是为了怕她们受到牵连才不说的吗?自己真是该死,平时骂的最多的就是她。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阿兰擦擦眼睛沙哑道:“我们一定不会乱说的,不会的!”
夜深人静时,挽香依旧没有醒来,就那么安静的平躺在床榻上,由于身上水泡过多,所以只盖着一件绝对不会压痛伤口的薄纱,整具娇躯都展露在外,忽然,一阵风吹入,令薄纱不安的蠕动,后又安稳的落下。
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高大身躯坐在了床边,一面铜皮面具遮住了大半张脸,绝美薄唇抿成一条线,没有任何表情,帽子下的及腰黑发在油灯下泛着光泽,修长大手颤抖着摸向女人的小脸,后缓缓下移,避开一个个水泡,深怕弄痛她一样。
凤眼内尽显心疼,一滴泪滚下,令那面具越加森冷。
不知是不是遇到了梦魇,女子白皙的眼角也落下了一串水泽,那么的凄楚,令男人仰起头大力抽气,好似很无奈般。
发尾随着仰头的姿势扫荡在了女孩摊开的手心内,即便那手指正微微扭动,却依旧无力抓住,等终于捏住时,它却自指尖划过,好似老天爷有心不让她如愿般。
男子微微倾身上前,舒展着女子紧蹙的眉头,大拇指温柔的开始在前额四处轻按,仿佛想减轻她的痛苦。
果然,原本拧紧的眉头正自然而然的缓缓松弛,连身体都放松了不少,紧绷的神经也得到舒缓,睡得更加安稳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挽香才慢慢睁眼,后虚弱的偏头,空荡荡的屋子仅仅只被一盏油灯照亮,木门紧闭,难道是梦吗?抬手摸着额头,那里好像还存留着别人的温度,那么的真实,还是那个太监?
记得上次晕倒后,有看到一个穿着太监服饰的高挑背影,是他吗?是慕枫吗?除了慕枫,太监里还认识谁呢?那么高的身躯,除了他,完全想不到第二人。
转回头双目崆峒的望着床顶,浑身有着百万只蝼蚁正在啃噬,撕心裂肺的痛,肌肤都像着了火,可没有表现出丁点的痛苦,因为这些痛比起心里的痛,似乎不值得一提,忽然感觉心好累,整个人都瞬间倾倒一样,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想平日爱想的事,只想这样一辈子躺下去,不问世事,不吃不喝,该有多好?
耳边回荡着阿樱的哭喊声,隐约记得她说不想在皇宫了,想逃离这个地方,会的,娘会带你离开的,即便公孙离炎不愿帮忙,娘也会带你离开的。
咬牙忍住令头皮都发麻的痛苦起身,穿好鞋子步履蹒跚的走到门口,艰难的打开,夜间出门,第一映入眼帘的就是永远不知喜怒哀乐的月亮婆婆,找出那颗最闪亮的星星,很是无力的呢喃道:“你们还好吗?”
此刻是不是很心痛?洛儿已经死了,以后再也不会有云洛祈了,那个永远天真烂漫的少年,是我亲手害死了他,这一切你们就当是他给我的惩罚吧,从此后,我们便两不相欠了,永远的陌路人。
女儿不会再有任何的幻想,真的累了,不过女儿并不后悔,最起码曾经拥有过,这就够了。
第一道鸡鸣后,柴雨便边整理着发髻边走入大堂,意外的见四周灯火通明,插好发簪垂下手,淡漠的望着那个正坐在架子前飞快刺绣的女子,慢慢上前弯下腰询问:“为何不多歇息歇息?等伤好了再!”
“不用了!”打断了好友的慰问,手没有停顿,现在她只想快些离开这里,永远也不再踏足,除了元玉锦,这里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值得留恋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