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岱岫俯身,拿着巾帕把小姑娘唇角的糕点渣子擦干净了,秦晚妆拧着小眉头:“林哥哥,你轻一些呀。”
“他为何会帮你抄桑中篇。”
林岱岫瞧着她,嗓音清清润润的。
小姑娘原本端端正正站着,等林岱岫帮她把小脸儿擦干净了,又像浑身没骨头一样,松松散散趴下去。
听见林岱岫的话,她很自然地仰起小脑袋,尾音拉长,声音甜滋滋的:“因为太子哥哥是个好人呀。”
她、她先前迷迷糊糊睡着了。
醒来时,她还害怕太子哥哥生气呢,可是太子哥哥这样好,不仅帮她抄了书,还给她放了两颗酥酪。
秦小猫儿想着想着,很开心,开心得想再去雪地里滚一滚,可是林哥哥在这儿,她又不敢太明目张胆,只能举起小爪子,把自己的小脑袋埋在袖摆里。
小姑娘的耳尖红红的,忍不住想同她的林哥哥说:“林哥哥,太子哥哥是天底下顶顶好的人呢,生得也很漂亮,我、我何时能再瞧见他呀。”
林岱岫微微垂眸,温凉的指尖捏了捏小姑娘的耳朵,他听着远处想起的细碎脚步声,轻声笑笑:“你待会儿就能瞧见他了。”
噫。
秦小猫儿的眸光又亮了几分,她把小手放下来,想去瞧瞧林岱岫,却看见有个穿红服的老太监走来。
老太监弓着腰,慢慢走到亭外,对着林岱岫略微施了一礼,声音尖细:“少师大人,陛下召您进宫。”
第62章 胡说
“近日事务繁杂, 大人操劳了。”老太监走在林岱岫身边,弯着腰,慈眉善目的, 言语十分恭敬客气。
林岱岫换了身渥丹长袍,绉纱曳地, 他步子懒散, 漫不经心走在玉阶上, 抬手接了几颗雪粒子,垂眸看着它们一点点消融,化为冰冰凉凉的雪水。
听着老太监的话,他温声笑笑,轻拈细雪,闲闲散散开口:“公公抬举了, 为君上尽忠, 本就是为人臣子的本分, 何谈操劳。”
“大人说的是。”
老太监听着,连连颔首,他在宫中待了这么些年,见了形形色色不少人,如林晴山这般的, 还是头一回见。
他想起先前殿试时的场面。
众学子皆着素白襕衫,毕恭毕敬立于殿外以俟天子,唯有林晴山姗姗来迟,行姿疏淡, 长发未束, 着绛红长袍。
天子路过, 问:“林卿何不整衣冠。”
林晴山倚着阑干, 瞧见天子方才站直了,俯身作了个长揖,笑:“宿醉酒醒忘了时辰,闻说陛下宽仁不拘礼,故敢披襟散发以面圣人。”
天子也笑,又问:“何故着红袍。”
林晴山怔忪半晌,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温声答天子的话:“状元惯来着红袍。”
朝臣惊哗,天子却抚掌而笑,亲点林晴山为甲第,自此,林晴山成了当之无愧的三元榜首,登金殿,拜少师,平步青云,前程无量。
老太监有时会想,林晴山披发红衣上金殿,当真是他说的那些理由么,说不准他去酒楼吃了个饭,半道儿上忽然想起来自个儿还得去考个殿试,撂下木箸便来了。
“公公。”
林岱岫含笑喊他。
老太监这才回过神,呵呵笑:“老奴失了魂了,大人有什么指示,尽管吩咐老奴。”
林岱岫轻轻颔首,闲闲散散往殿内走,又将方才他说的话重复了一遍,嗓音温煦:“我那小妹妹身子不好,性子却很活泼,若是她又跑到雪地里打滚儿了,公公切记吩咐旁人将她拉回来;她若等得无聊睡着了,便为她备些凉茶,省的她醒来闹腾……”
林岱岫想了想,又道:“她若是闹着要出门,倒也不必拘这她,随那祖宗去。”
老太监听着,心下讶异,笑得慈祥:“难得见少师大人对旁人如此上心,贵府小姐有您这样的兄长,实在是大幸。”
林岱岫怔了半晌,倏尔轻笑:“但愿如此。”
秦小猫儿从未见过如此巍峨壮阔的宫墙。
朱红垣墙绵延不绝,屹立在苍茫大雪中,肃穆庄严,琉璃瓦上压了厚厚一层雪,纯粹的银白下,流转着清透的瑰光。
她仰着小脑袋,一动不动瞧着朱墙,有些新奇,又凑近了去瞧瞧,伸出小爪子拍拍朱红的墙身,冰冰凉凉的,融化的雪水顺着指尖流下来,她捧起小手,轻轻哈了一口气,连忙往边上挪了几步。
哎呀,不行。
她要被冻住的呀。
朱墙虽华奢,却冷得刺骨,秦晚妆便不再好奇,离得远远儿的,低着小脑袋,走在宫道上,想去找太子哥哥的院子。
她小小一只,步子很慢,走路却十分认真严谨,走两步还得低下小脑袋,仔细瞧一瞧地上的的雪,非得把每一步踩实了,才肯往前挪一挪。
秦晚妆披着白绒狐裘,浑身都是纯粹干净的白,与雪地融为一处,愈发像块软软糯糯的莹白小甜糕。
这小甜糕乖乖巧巧踩着雪,兢兢业业的,看见雪化了,就往前蹦一步,眉眼弯起,露出尖尖的小牙,很得意的小模样。
早些年,她一直被拘在秦府那方寸大的小院儿里,鲜少瞧见外面的风景,故而现下看见什么都能玩儿得趣味。
洋洋洒洒的雪粒子飘下来,清清肃肃的。
秦小猫儿蹦蹦跳跳的,仰头瞧了瞧,动作突然停下来,雪粒子落到长发上,很快融成湿漉漉的雪水,顺着脖颈打湿衣衫,她有些冷,伸出小手想把发上的雪拨开,可是她发觉,长发上已经落满了雪。
她扭了扭小脑袋,往四周瞧了瞧,却不知道自己走到了何处。
秦小猫儿有些不高兴,又实在冷,她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猛地察觉,她的小腿几乎要冻得僵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