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他听见自己说:“是,我欢喜往往。”
小姑娘笑起来的样子耀眼又绚烂,像藏了春天,在他怀里蹦蹦跳跳的,一副很骄傲的小样子,半晌似乎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悄悄把头埋在鹤声肩头。
小猫儿耳尖红红的:“漂亮哥哥,你等一等我。”
“再过三年,我就要及笄啦。”
等她及笄了,漂亮哥哥加冠了。
他们就能永永远远在一处啦。
秦晚妆近日很高兴,每日早上天不亮就跑到西园,一个人蹦蹦跳跳的,悄悄从西园边的小洞里溜进来。
漂亮哥哥那时候都在院子里练剑。
她悄悄的,就可以瞧见漂亮哥哥练剑啦。
少年人英姿清飒,挽着剑花斩断桃枝,桃花哗啦啦落了一地,这时候,草丛里的小猫儿就彻底暴露出来,仰着小脸儿,张开双手,等着她的漂亮哥哥来抱她。
天一卫众人熟练地打扫花枝,装聋作哑。
习惯了,习惯了。
毕竟,他们殿下一到天色将白,就特意起身在院子里等着,往日谁见过殿下练剑,他甩甩桃枝都能砍死一大票人。
小姑娘坐在茶座上,小腿一晃一晃的,悄悄蹭到鹤声边儿上,抿了口鹤声端起的茶:“漂亮哥哥,我记起个可好玩儿的去处。”
她仰着小脑袋,耳尖一抖一抖。
漂亮哥哥待在西园,定然很无趣的。
她既然要娶漂亮哥哥,定然要待漂亮哥哥很好很好。
她得带漂亮哥哥把全云州都看遍了。
她实在是个很细心的好姑娘呢。
小猫儿又得意起来,蹭蹭鹤声的黑发。
少年人把小猫儿揽正,哄她喝了药,嗓音清朗,顺着小猫儿的话问:“嗯,是何处?”
秦晚妆眉眼弯弯。
嘻嘻。
马车扬尘,从前喧嚷热闹的街巷此时冷冷清清。
秦晚妆好奇地从帘子里探出小脑袋,巷子里,几个脏兮兮的小男孩儿乍然窜出来,他们衣裳破烂、面黄肌瘦,看着面前的高头大马,小脸儿被吓得惨白。
“吁——”
车夫拉绳,黑马高扬前蹄。
秦晚妆晃荡了一下,栽到鹤声腿上。
气死啦。
鹤声笑着给她揉揉小脑袋,清瘦瓷白的指尖触上小姑娘的后脑勺,目光轻轻垂落,动作认真又细致。
马车慢慢往前驶。
秦晚妆做什么都能寻摸出趣味,小指勾着鹤声的黑发,一卷一卷的,把它们绑成乱乎乎的一团儿。
路上的人似乎都匆匆忙忙的,赶着往南边儿去,马车时走时停,很是颠簸,在小姑娘昏昏欲睡时,鹤声把她叫醒:“到了。”
这是一处山间谷地,巨大的湖泊卧在草野间,边上是参天的乔木,精巧的小屋建在半空,满目都是苍翠的绿。
呀,终于到了。
小猫儿蹦蹦跳跳地下了马车。
“漂亮哥哥快瞧,那是我十岁的生辰礼物呢。”
小猫儿指着湖边的苍天古树,树下有木屋,草木扶苏,枝叶垂落木窗边,映着澄澈青碧的湖水,恍若境外之地,纤尘不染,肃穆庄严。
小猫儿在草地上跑,张开双手围着鹤声转圈儿。
她可喜欢这儿啦。
她想让她的漂亮哥哥也瞧一瞧。
“这里可漂亮啦,阿兄请了许多人,建了两年呢。”秦晚妆娇声娇气的,软乎乎的小手扯扯鹤声的袖子。
鹤声下意识觉得这里熟悉,怔忪一会儿,恍然才想起来。
——这是秦湫下葬的地方。
上一世。
秦湫死在他二十七岁那年。
昔日名动天下的秦长公子,死时也未能得偿所愿,见一见他疼爱多年的小妹妹,他死得无声无息,尸骨都拼不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