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太阳照射在几英尺厚的新雪之上。
这是莫伦抵达美国之后的第一个清晨,他微眯着眼睛,几乎不记得他什么时候还见过比这更美的景致。他深深的呼吸了一口美国土地上冬日里混着雪味的空气,嗓子被噎了一下。
“亲爱的孩子,想要得到美味的香肠和面包吗?”将他从中国带到美国的中年男子这样问他,始终笑着,声音和蔼,人高马大的他,站在他面前,显得他十分矮小。
莫伦并没有领会这句话里的意思,甚至,此刻他单纯的心灵中,从没有想过与食物相关的事情,他的眼中,只有美景。
美景使他想到林清,那个喜欢恶作剧的小女孩,还有他的妈妈,美国男人说,将他的妈妈送到了好的医院,近期之内,不会见到她。
“是的,我想。”他言不由衷的答。
“很好,孩子,只要完成你的任务,就能得到奖赏——美味的香肠,还有香喷喷的面包。”美国男人朝后面退了两步,一辆破旧的拖拉机显露出来。
莫伦看着那辆破旧的拖拉机,有一些小兴奋。他没有接触过实质的拖拉机,男孩子对于机器总会有一些爱玩的天性,他很想伸手去摸一摸。
“孩子,这辆拖拉机属于你了……将它开到河的对岸去,你的任务就完成了。”美国男人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金光,整个人的笑容,看起来温暖异常。
莫伦兴奋的朝着拖拉机跑过去。
他摆弄着轮轴,摆弄着方向盘,却发现,对于拖拉机的构造一窍不通,更不用提该怎样将它启动,慢慢的,兴致减弱了,再回过头去想求助一下的时候,中年男人——严格来说,那人叫做桑尼,法律意义上的养父,已经不见了。
他继续摆弄了一阵,拖拉机并没有因为时间的流逝而宽慰他半分,几个小时过去了,依旧纹丝未动。
冬日升到了半空,空气变得干热起来。
就在这时,莫伦听到了奇异的响声。
他认为他听到的可能是脚步声,声音时断时续,是从地底下发出来的。
有几次,他听到那声音,像是家具被拖动的声音,似乎,还能在雪地上,看到深深的拖拉之后留下的凹痕。
但是,很快,他便从地上跃起来——那是湍急的水流声!
从这个时候,莫伦才开始意识到危险性,这是一条河!水流湍急的河!桑尼说过的,要他开到河的对面去,可是谁又知道这河流上的冰雪有多厚!
莫伦有些恐慌,肚子里也开始发空,早上出门之前,他因为踏入新国土的兴奋,也因为不适应,只吃了小小的一片面包,几片香肠,和一杯牛奶。
而那些食物,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只够支撑两三个小时而已。
据桑尼离开,早就超过了食物热量所能支撑的时间,他开始觉得饿。
“喂!有谁能帮帮我吗?”他将手圈成喇叭状,在空旷的雪地里大声喊着。
他的声音喊出去,显得微乎其微,只有自己能听到,显得空洞又孤寂,喊了几声之后,他觉得更加饥饿,他聪明的放弃了呼喊。
这件事后,桑尼评价他,还不算傻,至少,没有将力气浪费在呼喊上,更没有浪费在企图寻求帮助上——因为,刻意安排好的,绝对不会有人出现帮助他。
莫伦开始认真的琢磨起拖轮机的构造,大脑里,快速的回忆着,用仅有的经验和常识结合起来,又用力一个多小时,拖拉机终于开动了。
而此时,正是下午两点钟左右,日头正盛。他将拖拉机突突的开了出去。
拖拉机在冰面上弯弯扭扭的前进,他兴奋的尖叫着,呼出的空气,将眼睫毛打了霜。
临近上岸时,他必须驶过较大的积雪,有几堆积雪比拖拉机的扫雪犁片还高,使他不得不将拖拉机退回,再向那雪堆冲刺过去。有几次,因为用力过猛,犁片插入冰中,差一点拔不出来。
最后一次,他真的被卡住了。
就这样,拖拉机直到后轮轴被完全埋在了积雪之中,他前后进退了几次,那犁片似乎被卡进了一个冰缝之中,积冰发出断裂的声响。
他不死心。
拖拉机的后轮飞速的转动,碾化了下面的冰层,但拖拉机仍无法移动,一股股酸臭的黑烟从发动机中冒了出来。
莫伦从拖拉机中走了出来,进入积雪之中,立刻咒骂起自己的愚蠢。
他抓着自己酸疼的手腕,看向对岸,对眼前的形势进行了估计——距离岸边,只有几百米的路程了,只要过了这些雪堆,前面便再无障碍。
看了一眼卡在雪中的拖拉机,而现实,似乎在回答他忘记的祈祷一样,一阵沉闷的碾压声,犹如一座建筑要倒塌一样。
裂缝,从那边蔓延过来,迅速濒近。
他拔腿就跑。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剧烈的断裂声,他继续向前奔跑。
脚上的鞋子已经被水浸透,肺里,就像是着了火一样。
断裂声在继续,他继续奔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