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许妈的手机响了。她一看是儿子的电话,高高兴兴地接了。结果儿子在电话里头非常严肃地告诉她,考验来了。她到底是跟娘家侄子侄女儿亲还是跟自家人亲,就看她今天的表现了。
许妈有点儿不高兴。任哪个当家作主的女主人被孩子指挥都高兴不了,即使这个人是她最疼爱的小儿子。
许宁在电话里跟她一二三四五的分析,中心思想是,李媛跟他二姐的事,她别掺和。人家要问起来,她就说“孩子有孩子的世界,做家长的首当其冲的一条就是要尊重孩子的世界。”否则,她肯定会被人嘲笑老土,跟不上时代发展的。
许妈嘀嘀咕咕想讨价还价。许宁盖棺定论,学校马上要选人去参加全国中学生英语辩论赛。要是闹出不好看的事,谁都知道许多是他姐啊。
许妈最后一丝不甘心也烟消云散了。儿子越长越高,她也有点儿怵的慌。况且从她本心来讲,她也不想让女儿难堪。老二现在知道尊重她,在外人面前也晓得维护她,她挺高兴的。
许多看母亲接完电话后,面色尚算平静,心中的巨石这才落地。要是许宁跟母亲谈崩了,下午搞不好就有热闹可以看了。
李媛跟毛玉一直洗到下午两点钟才跟食堂的阿姨一起把所有餐具洗干净。洗完以后,两人的胳膊都抬不起来了。纵使如此,还得被教官看着送过来继续下午的学农。
许妈看到侄女儿有点儿奇怪:“媛媛,你怎么这么迟才过来。”
李媛立刻一双眸子水色潋滟,委委屈屈地语焉不详:“我惹多多不高兴了。”说着眼睛往自己手上瞟,声音带着哭腔,“洗了几千个人的餐盘。”
许妈下意识地想训斥老二几句。媛媛才多点儿大的小姑娘,手这么泡在洗碗水里,哪里吃得消。
话都要脱口而出了,她又想到了儿子的告诫,立刻生生忍住了。
李媛眨巴着眼睛,泫然欲泣:“娘娘,你能不能劝劝多多,别再生我的气了。我……”
旁边一直观察学生劳作情况的教官突然开口了:“你这同学为什么就不能好好说话?明明是你跟毛玉不遵守基地纪律随意交头接耳。我按规章制度办事,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你得罪了惹不起的人,被挟私报复了。
你要是对基地的处罚不服气,可以抗诉。学农不是劳改,并非强制行为。你们学校的领导也说了,不想继续待下去,随时可以走。他不拦着,我们基地方面也不会阻拦。我带了这么多届学生,还没见过你这样儿的。”
小小年纪就这么两面三刀,当着人一套背着人又是一套。自己要不亲耳听到,真不敢相信这么点儿大的小姑娘都编瞎话到这份上。对着长辈随意撒谎,这家长要是误会了跑到他们这里闹算怎么回事啊。
教官正直而严肃地跟许妈强调:“李老师,这是你亲戚家的孩子吧。我保证,我跟所有教官都没有针对她任何事。只是不以规矩不成方圆,我们是部队出来的,讲究的就是一个令行禁止。这么多学生都能遵守的规则,想必她也不应该有问题。”
李媛眼眶一红,眼泪又要下来了。
教官皱着眉头走开,临走时丢下一句:“这都什么破毛病,有话不会好好说啊。没头没尾的,哭个屁!”
陈曦见教官过来了,露出个无奈的神色:“教官,您还是将她安排到他们自己的桌上吧。你看吧,就是这样。一句话没说完就要哭不哭的。我们都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教官皱了皱眉:“行了行了,今天先这样,晚上你们野炊,先凑合过去吧。”
教官一走,江冠南就贼兮兮地跑过来找陈曦说话。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露出意味深长的目光:“陈曦,我发现了,你这个人特别不老实。”
陈曦则回了他一个“尽在不言中”的眼神,轻飘飘地丢下一句:“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江冠南大大咧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自来熟地往上凑:“咱俩谁跟谁啊。一个桌上吃饭的交情了。别生分啊。还是你这招好。跟这种人怼上,还脏了自己的手呢。对,以后就要这么办。”
陈曦直接扛上铁锹去挖坑了。今天他们方阵的任务是栽树。
第239章 别怨人
李媛被教官最后一句话给噎到了,眼泪愣是掉不下来了。
她觉得这回不该来这边学农。
从上午一过来起,就一切都不顺利。先是江冠南突然发难,然后被罚跑,接着又被连带着洗餐盘。现在又被教官当面下脸子。
她泪眼婆娑地看着许妈,指望对方能跟往常一样护住自己。可叫她失望的是,许妈眉头皱了皱,并没有开腔。
许妈没说话是因为失望。怎么李媛真跟儿子说的那样,一见面就含含糊糊地指责老二害了她。人家教官都说的清清楚楚,根本跟老二一点儿关系都没有。
她想起之前儿子在电话里头说的话。
“妈,你想想看,是不是从小到大都这样。李媛一哭,李强一打滚,不管到底是怎么回事,总归都是我们三个不对。舅舅舅妈嘴上说得好听,不怪我们。这不就是认定了错还是我们犯下的,是他们大度才不计较的嚒。实际上,到底怎么回事,大家都心知肚明。李媛李强早就被舅妈给养歪了。”
许妈有些失望了。李媛怎么被养成了这副德性。以前都没留心过,真是活脱脱吴芬的做派。
基因决定论现在就是许妈的圭臬。一旦认定了李媛的基因已经被吴芬给污染了,许妈的感情就冷淡了不少。她对吴芬的厌恶丝毫不逊色于对娘家的深情。
李媛抽抽噎噎了半天,也没能收获到许妈的安慰。
许妈皱着眉头看她的做派,真是越看越像吴芬。当年吴芬就是这么狐媚兮兮地勾走了她兄弟的魂,结果讨进了这么个差点儿没把爹妈活活气死的老婆。
龚晓跑过来喊许妈过去看她们土豆块摆放的方式到底对不对。许妈顺势就跟着走了。对着要哭不哭的李媛,她也烦得慌。越看越像吴芬,整张脸都像;那站不好好站,扭着身子的样子也像。
人的眼睛就是这么奇怪。你要是产生了a跟b蛮像的这个意识了,后面越看就越能从这两者身上找出共同点。
许妈现在都不太想看李媛了。好在她并不止教一个方阵种菜。附中分校的学生主要集中在另一个方阵,她后面就专门待在那边了。
附中分校的学生大部分来自许多他们县。许妈跟他们聊的挺开心的,感觉没过多久,下午的学农时间就结束了。
李媛不死心,又跑过来找许妈。
许妈原本高高兴兴的,被她要哭不哭的脸一冲击,立刻心情就不好了。她现在算是走到哪儿都有人夸着捧着,非常自得于自己的教育成果,已经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教育理念。按照她的理念,小姑娘家一天到晚哼哼唧唧,好端端的哭丧着个脸简直就不该出门丢人现眼。
许多没让她妈单独继续单独面对李媛。母亲的毛病她了解,怕犯尴尬癌,很多时候即使心里头并不这么想,但为了大面子上过得去,也会含含糊糊的。即使她自己明白实际上是自己吃了亏。
她一点儿也不想让她妈含糊。李媛这种人最擅长的就是打蛇随棍上,见缝插针。这坨恶心人的臭泥巴,她能甩多远是多远。
许多皱着眉头挡在了许妈的面前,劝道:“李媛,你别这样。你们一家子都怎么回事,老是爱欺负我妈人好心软。该怎样就怎样的事。我们家没做什么对不起你家的事情吧。我不说不代表我就由着你信口雌黄颠倒黑白。天理昭昭,公道自在人心!”
李媛的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大珠小珠落泥巴地。她正要哀怨地一声三叹“多多——”,又被对方抢了话头。
许多嫌恶地闭了下眼睛:“怎么你一出现,就是一副你才是受害者的模样。你作为一个晚辈,这么逼我妈合适吗?妈,别理她。这没有长辈上赶子去讨好小辈的道理。”
许妈赶紧趁机跟大家告辞,闪人了。她的确非常不擅长面对哭哭啼啼的人。这幸亏真是最后一天了。因为附中分校的学生过来,她又临时加的一趟出差。
李媛哭着回到自己的队伍,离开了菜地,连野营都没参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