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快回家看看,夫人咳血了,现在已经不省人事!”家仆一口气说道。萧铎如遭雷轰,往后退了一步,勉强站稳,然后什么都不说就往外冲去,一路高声大喊:“备马!快去牵我的马来!”
李延思和魏绪相望一眼,连忙跟上去。一时之间堂上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这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太原郡侯,怎么忽然之间失态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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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士跪在床前为韦姌诊脉,阳月一直强忍着泪水,跪在旁边,握着韦姌的手,向祖神祷告。医士许久没有结论,柴氏焦急地坐在一旁,又不能催。都说久病成医,她知道咳血绝不会是什么好的征兆。但韦姌之前却无任何的异常。
良久,那医士才将搭脉的手收回,神情凝重地对柴氏说道:“夫人此症极为蹊跷。”
柴氏轻声道:“究竟所患何疾?”
医士沉吟了一下:“说是疾,却从脉象面色还有饮食日常看不出任何异样,说不是疾,但无端咳血,绝不可能无碍。小的才疏学浅,实在是诊治不出来,还请皇后娘娘另请高明。”
秋芸连忙道:“那澶州还有何人医术比您更好?您可有推荐的人选?”
医士遗憾地摇了摇头:“恕老夫直言。老夫行医五十年,从未见过如此奇症,别说整个澶州,哪怕就是宫中的御医都无能为力。不过老夫知道民间有不少的高手,不妨张榜求贤。夫人这症不能拖,久拖无益。”
柴氏重重地叹口气,点头道:“本宫明白了。可知她何时会醒?”
“或者很快,或者……再也醒不过来。”
柴氏惊住,看了躺在床上的人一眼,若是她有三长两短,那茂先……她不敢往下想,默默地让秋芸送医士出去。
秋芸和医士到了门外,赵九重和章德威马上围过来,双双问道:“夫人究竟如何了?”
秋芸凝着脸色摇了摇头,请医士先行。
赵九重怎么也不相信,之前还好端端的人,一下子竟会变成这样。他望着房门,神情凝重,双手在袖中紧握成拳,恼自己无法帮上忙。章德威按着他的肩膀:“别担心,夫人一定没事的。”他知道赵九重乃是韦姌所荐,知遇之恩如同再造,情分自然与别人不同。
两人正呆站着,忽然听到一阵凌乱的脚步声。萧铎从廊下跑过来,后面跟着魏绪和李延思,他也顾不上旁人,直接进了房中。
他一口气跑到床边,先看到柴氏,柴氏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回来,点了点头,手指向床上。他先是顿了一下,然后坐在床边,缓缓伸手摸着韦姌的脸。
她嘴角的血迹已经被擦干净,身上的衣服也换了。可那种不安却如阴云一样笼罩在萧铎的心头。
“夭夭,我回来了。”他小声地说道,“你睁眼看看我。”
床上的人没有回应,那长如鸦羽的睫毛静静地覆在下眼睑上,肤色更是白得几乎透明。仿佛在沉睡,却也仿佛不会再醒来。他害怕,害怕她忽然间就消失了。这种恐惧瞬间压在他的胸口,使他呼吸困难。他猛地转向阳月,几乎是吼道:“告诉我发生了何事,怎么会变成这样!”
阳月哽咽着说道:“奴婢也,也不知道……从外面回来……忽然间就变成了这样……小姐的母亲当年也是这样去的……奴婢害怕她……奴婢死罪……”她语无伦次,自责不已。
“护主不力,你是死罪!”萧铎几乎咆哮道,狠狠地盯着阳月。
柴氏连忙说道:“茂先,你先冷静些。这件事也不怪阳月,刚刚医士来过了,检查不出韦姌所患何疾。这也许是他们九黎的奇症?顾先生在何处?赶快请他来看看,或许有转机。”
“顾先生离开了,我也不知去了何处。”萧铎哑着声音说道。
屋子里一下陷入了死寂。这个节骨眼,顾慎之不在,那……还有谁能救韦姌?
“夭夭……你别吓我……求你……”萧铎俯下身,紧抓着韦姌的手,轻靠在她的额头上。他脆弱得仿佛不堪一击,再也不像那个威风凛凛的萧铎。她若从他的生命里消失,他便无法再支撑下去了。他的心会跟着她一起死去。
柴氏几时见过他这个样子。哪怕是当年看到他际遇悲惨之时,他的眼中始终也是不肯服输的光芒。她想开口安慰两句,却深知,任何语言都很无力。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了婴儿的啼哭声。
王氏和陈氏也不知道孩子是怎么了,忽然大哭不止,怎么也哄不好。她们知道夫人这里出了事,本来不敢来打扰,可孩子都快哭岔气了,她们也不敢隐瞒,连忙抱了过来。
柴氏的心都要被孙儿哭碎了,亲自出去抱了孩子进来,放在韦姌的身边,轻声道:“韦姌,你听听孩子的哭声。他还这么小,需要母亲。”
萧铎没有看孩子一眼,任由他哭着。还将手上的草结摘下来,匆匆戴回韦姌的手上。他记得她说过这是九黎的圣物,也曾几次帮他度过险关。他现在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寄希望这些他曾经根本不相信的东西。
大概是孩子哭得太惨了,不久,他身下的人终于动了动,轻声道:“夫君……”
这宛如天籁的一声,几乎一下子将萧铎的魂魄唤了回来。他看向床上的人,直到确定她的眼睛睁开了,才紧紧地抱住了她,仿佛松开手她就会消失一样。
柴氏也喜道:“醒了,总算是醒了。”
阳月更是喜极而泣,整个人无力地瘫软在地上。刚才她真的怕,怕韦姌就这样去了。
韦姌被萧铎用力地抱着,不知发生了何事,隐约记得自己只是昏了过去而已。她还没有什么力气,只觉得萧铎抱她太紧,呼吸有些困难,而且孩子一直在旁边啼哭,便小声说道:“夫君,让我看看孩子好不好?他一直在哭呢。”
萧铎这才放开她,自己把儿子抱在怀里哄。这也是他疼爱的长子,他不忍心儿子哭。可刚才他的意识里,一切都消失了,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只想着她若是醒不过来,自己会如何。
萧铎不让韦姌抱,韦姌只能抬手轻拍着襁褓。王氏又匆忙回去把孩子最喜欢的小玉弓拿过来,他这才缓缓止了哭声,满脸泪痕,可怜兮兮地抽泣。
柴氏松了口气,知道他们夫妻有话要叹,便跟两个乳娘一起送孩子回去。
韦姌目送他们离开,又望向萧铎道:“我怎么了?你为何突然回来了?”她只记得当时神技出现,她试图让神技多留一会儿,却忽然昏了过去,陷入一片黑暗中。本来在黑暗中沉浮着,隐约听到孩子的啼哭声,心中不忍,硬是强迫自己醒了过来。
阳月在旁边说道:“小姐,您可吓死我们了。您咳血了,还晕了过去。跟夫人当时……”
“你先出去。”萧铎忽然对阳月命令道。
阳月噤声,起身退出去了。
林桃死的时候,韦姌还很小,几乎没有记忆。而且这些年,阿爹也不让任何人在她面前提起。她只知道阿娘是病死的,具体的死因却不知道,阿哥也讳莫如深。
她不解地望着萧铎,萧铎的表情紧绷,与刚才判若两人,极力压抑着声音中的滔天怒气:“你是不是又动用了你身上的能力?”
“什么?”韦姌下意识地回道。
萧铎倾身按住她的肩膀,双目发红,声音低哑:“我都知道了!你娘是先知的血脉,你也是,你们的能力是通过血脉传承的。你身上的能力,并不是梦。你能够看见未来发生的事,是不是?”
韦姌惊住,微张着嘴怔怔地看着萧铎。他竟然知道得这么清楚?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是先知的血脉?阿娘也是?怪不得了,这能力原来不是因为她忽然来到这个世界才有的,而是本来就流淌在她的血液里。她的到来,只不过刚好把这沉睡的神力唤醒了。
萧铎继续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你听好,我萧铎虽然是肉体凡胎,却从没有信过命,也没向命运屈服过。我不要你用你的能力来帮我,那是逆天行事,会折寿的!夭夭,我承受不了失去你,我真的承受不了……”说到后面,他背过身几乎崩溃地用双手撑着额头,不敢回忆刚刚的感觉——比让他去死还要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