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韦姌的性子温顺,很像周嘉惠。而她本就不是能被束缚住的性子,自由随性惯了。冯氏打小就偏爱周嘉惠,连带着对韦姌也是不同,周嘉敏心里很不是滋味。
韦姌抢走了萧铎,竟然连她的母亲也要抢。
周嘉敏一人闲在府中无聊,又不想白白错过了中秋夜,便只带了青禾,到街上随处逛逛。汴河中桨声灯影,两岸歌舞升平。前朝时候还有严格的市坊制度,夜间也实行宵禁。自汉建国之后,高祖为复苏京城的经济,安定百姓,便放宽政令,这才有了如今夜不闭户,人来客往,酒楼商铺兴旺的盛景。
周嘉敏走到石桥上,看到桥下很多成双结对的恋人,正在汴河边放莲灯。有一个少女正闭眼许愿,旁边的少年凑到她脸颊上偷亲了一下,那少女娇羞地拍打他,然后两个人手拉着手走了。两小无猜,无忧无虑。
周嘉敏出生优渥,打小要什么有什么。她的人生从未曾尝试失去过。直到这次回来,她以为萧铎还会在原地等她,可当她回头的时候,他早就不在那里了。如今这样的月色,这样的夜,能与她同放一盏莲灯的人,却再也找不到了。
周嘉敏正兀自出神,手臂被一个匆匆走过的妇人撞了下。青禾刚要出口训斥,周嘉敏感觉到手中被塞入了一团纸条,便制止了青禾。她走到僻静的地方,展开纸条,看到上面的内容后脸色大变。她先让青禾去附近的茶楼问问可还有空位,待青禾走了以后,独自往前,走进一条幽静的巷子里。
这里离外头的喧嚣热闹很远,只有月光照出孤寂的一道影子。
方才那妇人果然在里头等她,听到脚步声连头也没回:“周小姐,我的主人并没有恶意,他想跟你合作。”
周嘉敏走近了些,低声问道:“你快说,邵康究竟在哪里?”
“主人自会好好招待他,周小姐不用担心。您若不想邵康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地方,还是与我们合作吧。”
周嘉敏绷紧了声音:“你至少得告诉我你的主人是谁,我要怎么做吧?”
那妇人低头扶好帏帽,低声道:“今夜只是与您打个招呼,再联络。”然后她便低头匆匆往前走了。
周嘉敏欲追,听到青禾叫她的声音,只能转身走出了巷子。她觉得那妇人的背影有几分熟悉,却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最让她不安的是,邵康居然落在了别人的手里。那日她本要除去邵康,却被他逃了,从此下落不明。她当邵康会飞天遁地之术,原来是被人扣住了。那人对她的所作所为竟了若指掌,究竟是何方高人?
***
萧铎带韦姌放完莲灯,问她许的是什么愿望。
韦姌自然不肯说,只笑着卖关子。愿望说出来还怎么会灵验呢?
萧铎也不强求,抬头看了看天色,便带韦姌到了城楼底下。那里守卫森严,韦姌不知萧铎要做什么,只是紧紧地跟在他的身后。萧铎上前与禁军交谈了两句,没想到禁军居然放行了。
他们走到城楼上的露台前,整个东京城尽收眼底。韦姌凭栏远眺,城中万家灯火,灿若星河。大道两旁的酒楼市肆,门前搭起彩楼棚户,华灯若乎火树,炽百枝之煌煌。
萧铎站在韦姌身后,捂住她的眼睛,凑到她耳畔说:“数三下。”
“什么?”
“快数!”
“三,二,一。”韦姌的话声刚落,萧铎便放开了手。
“咻——砰!”的一声巨响,天空中绽开烟火,火星四落,照亮了整个京城的夜幕。城中各处都响起了欢呼声,人群争相涌到街上观看,一时之间人声鼎沸。
韦姌觉得那烟火好像就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巨大的响声仿佛就在耳畔。感觉从未离这浮翠流丹的光影这么近。
“好看么?”萧铎抱着她,仰望夜空问道。
“好看,真好看。”韦姌望着那五彩斑斓的烟花,次第开放,形态各异,将夜空点缀成璀璨夺目的花海。良辰美景,有人共赏,是人生的一大幸事。她微微往后,靠在萧铎的怀里,问道:“你怎么知道这个看烟火的好地方?”
萧铎嘴角扬起笑容:“从前,我常常一个人登到城中最高的地方,思考自己究竟为何而活。你们都以为我天赋异禀,天生适合当个军人,但从前我根本连刀都不敢拿。我不敢告诉任何人,我也会恐惧,我也害怕死亡。但每当我看到一城的百姓,一城的炊烟,一城的灯火,我就告诉自己,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这些就是我要守护的东西。”
韦姌不自觉地抓紧萧铎的手臂,心疼那个曾经孤独的少年。从今以后,他不再是一个人了。
“现在,还有你。”
夜风吹来,仿佛把远处天幕中的星火,都放进她头顶那双炙热发光的眼眸中。
她踮起脚尖,深深地亲吻这个比光还耀眼的男人。四周好像忽然变得极其安静,静到连他踏入她心中的声音,都清晰可辨。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出去浪了一下,然后就晚了……
一旦写文深似海,从此玩乐都没门~
第76章 愿意
邺都郊外的天雄军军营, 李延思正坐在帅帐中出神。
顾慎之在去京城之前,与他恳谈了一番,眼下大军出发在即,他心中的思虑也随之更重。
前朝的确有功高的大将,在出征归来的途中, 被皇帝下令诛杀。汉帝心胸狭隘, 身边又有李籍等小人进谗言, 历史也许会重演。可这样一来, 汉帝就背信背德,各路节度使,也不会坐视他诛杀忠良。
其实若真刀实枪地打,汉帝绝不是使相的对手。就怕到时候, 汉帝以萧家一门上下的性命相威胁, 那么使相和军使将会十分被动。
朝中固然有刘寅, 王汾等大臣站在使相这边,但皇命难违,君心难测, 汉帝近来的行为越发难以捉摸了。谁都不希望走到最后那一步。汉帝自己也应当知道,诛杀先帝留下的大臣,会引起什么后果, 有可能会彻底断送大汉的江山。
所以顾慎之去京城,他好歹能够安心一些。
“李大人!您快去看看吧!”一个士兵跑进来,指着外面说道,“兵马使又跟那个赵九重较上劲了。”
李延思跟着士兵到了帅帐之外, 只见空地上,赵九重和章德威都赤膊上阵,两人满身污泥,似在摔跤角力。众将士围成了个圈,时不时地振臂给两人呐喊助威。
“怎么打起来的?”李延思侧头问道。
“原本兵马使在操练新军,与赵九重过了两招。大伙没看过瘾,后来不知谁开玩笑说了句,若是赵九重能将兵马使打趴下,兵马使就把使相帐前先锋的位置让出来。兵马使和赵九重都当了真,两个人便打起来了。”
李延思本欲上前阻止,想了想又退回来。老章大概心里也清楚,军使将他调到使相麾下当先锋,是没办法中的办法。老章也知道自己不是当先锋的那块材料,若有人比他更合适,他也不妨让贤。况且这两日喝酒的时候,老章就总把这个赵九重挂嘴边,说他年轻有冲劲,身手了得,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李延思知道老章那个人,平日里沉稳寡言,难得夸一个人。想必赵九重身上必有什么过人之处。
李延思原以为这个赵九重,不过就是军使因着夫人的关系弄进军营里的裙带关系,派人把他带进营中之后就再没过问。可他不过问,这小子却混得风生水起,风头强劲。说是要了四百斤的弓眼都不眨地拉开了,刚抓的野马将马槽的横栏踢断跑了出来伤人,被他单独制服。此外赵九重为人疏豪仗义,进营中还未多久,身边就跟了一帮喊他大哥的小弟。
李延思不禁想,这人和少年时代的军使,那么像。
赵九重大声道:“兵马使,得罪了!”他一抱拳,就扑了上去。没想到章德威下盘极稳,他怎么勾都不能将他绊倒。两人缠斗了一会儿,汗如雨下,章德威找准机会,提起他的裤腰,一下子将他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