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朱氏扶起来,声音很低,低到沙哑:“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若要银子,只需告诉我数目,倾我所能,都会帮你办到。”
朱氏扑在萧铎的怀里“嘤嘤”地哭:“我……我不敢啊。邵康屡次犯错,屡次被你营救。他这次……这次太过了,我不该帮他。茂先,阿母一时鬼迷了心窍,不敢求你原谅。但有一件事定要告诉你。那巫女没安好心!”
“你用赠我的香囊去害她,无视母亲危在旦夕,与王雪芝合谋夺玉钥,开金库,证据确凿。事到如今,你居然还怪韦姌?你到底想干什么!”萧铎一把将手中香囊掷在地上,愤怒地吼道。
朱氏吓得颤了颤身子,趴在地上把香囊捧在手里,战战兢兢地说道:“这是我真心给你绣的,我没在里面放害人的东西,真的没有。”
“你还在狡辩!你若不知道这里面放的是何物,请那见鬼的道姑来家里做什么?!韦姌被你害得差点不能怀孕,你知道吗!”
朱氏瞪大双眼,扯着萧铎的袖子:“不是这样的!茂先你听我说,是那巫女害我的!她故意将那些东西塞进我赠你的香囊里,她知道秀致爱慕你,我不喜她,想借机将我们俩都除去!你别被她骗了!”
“不要再说了!”萧铎甩开她的手,胸膛起伏,“你以为这种拙劣的理由我会信吗?她是睡在我枕边的人,我比你清楚她的为人!别说你是我的乳母,秀致是伺候了她多时的侍女,她绝不可能加害。若不是你们行此歪邪之事,不容于世,她也许还会替你们求情,给你们一条生路!而你,到了现在还在这胡说八道地抹黑她!”
朱氏却急忙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茂先,你不信阿母了吗?你看,这东西就是从她房中搜出的。我请人看过了,里头就是避孕的药物!你说我害她不孕?你这般着紧她,她却根本就不想要为你生儿育女!你若不信我所言,便亲自回去问问,看她如何说!”
萧铎的身形定住,下意识地认为朱氏又在说谎。但他举起灯笼,放到那瓷瓶的旁边,仔细看了看,心蓦然往下一沉。不久前,某日清晨,他朦胧间睁眼,看到韦姌背对他站在八宝架前,把一个类似的瓷瓶塞了回去,然后又走到桌边倒水喝。
他知道顾慎之是神医,她月事不准,只当是调理身体的东西,并未在意。
此刻,听朱氏说来,虽心中百般不愿相信,但潜意识在告诉他,朱氏说的可能为真。
他劈手夺过药瓶,沉默地转身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下午要出门一趟,这一更比较早,但晚上那一更会比较晚。
对,我是真·男人,我一直这样告诉我寄几!
第66章 心伤
“不会的, 怎么会不见了?”阳月胡乱地在八宝架上摸着, 自语道。她平时一向小心, 这个暗格的位置只有她跟韦姌知道。难道又是秀致?!除了她没人能够自由进出这间屋子而不被怀疑。
这些日子萧铎不在家中,韦姌也不曾服过药,所以再没去拿过这个药瓶, 可眼下它确实不见了。
瓶子不会自己长脚,肯定是被人拿去了。至于何时拿走的, 究竟要用来干什么,韦姌现在还不知道。但她猜测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
“月娘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韦姌手揉着额头说道。
阳月应声, 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她是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的,子嗣对于世家大族来说何等重要, 尤其像萧家这样本就子息单薄的高门,所以今夜她才会劝韦姌。可韦姌一席话又说服了她。这件事若只限她们主仆二人知道还好,一旦捅到军使或者夫人面前,后果将不堪设想……
韦姌坐在方桌边,看着桌上的青铜烛台发呆, 手指毫无节奏地轻叩着桌面,显得有些心浮气躁。这瓶药丸不知什么时候就会交到柴氏或者萧铎手里, 她应该老老实实地告诉萧铎真相。
可萧铎一直想要孩子,夜夜不辍地抓着她,就是想让她尽快生出孩子。对于自己的做法,未必会有耐心去听解释。
除了今夜跟阳月说的原因,她还有另一个不能说的原因,即她是个来自未来的女性。她可以为了保护九黎, 委身于他,侍奉于他,但是他剥夺不了自己藏在骨子里的独立人格。
孩子应该是两个人爱的延续。她坚信,他们现在还不具备孕育这个小生命的条件。
诚然,要萧铎这样一个呼风唤雨惯了的大男人,理解她这个现代女性的想法会很难。男人在这个世界是绝对的主宰,他们会觉得繁衍子孙是女人最该做的事情。但在韦姌看来,她跟萧铎并不是因为相爱才结合。若她爱萧铎,萧铎也同样爱她,那么生下他们的孩子才是对的。
红烛滴泪,时间过去了很久。
韦姌渐渐有些不安,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她知道萧铎定是去见朱氏了。若朱氏只是普通的乳母,柴氏必然像对秀致一样,已经将她打发了。可柴氏只将朱氏关起来,等待萧铎自己回来处置,足见朱氏的地位不同。
夜风吹进来,韦姌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起身去把窗子关上了。她中毒还未完全恢复,萧铎一回来又弄得她浑身疲软,此刻只想躺到床上呼呼大睡,直到天亮。可她却强撑着精神在等,她需要跟萧铎好好谈谈,哪怕谈僵了,也比让别人有机可乘来得好。
终于门“吱呀”一声开启,韦姌满怀期望地看过去,却看到阳月走进来。
“小姐,刚才高总管过来说,军使已经回前院的书房,今夜不过来了。”
不过来了?韦姌的手指一下子收紧。不对,肯定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她对阳月说道:“为我换身衣服,我去书房找他。”
……
萧铎原本十分愤怒,他本来是踏着急促的步子,直接冲到了韦姌的院子外面,恨不得抓着她当面问个明白。但他徘徊了许久,又掉头回到了前院的书房。
他居然怕听到她的答案。如果她否认,自是最好,这一切都是朱氏陷害她的,他一定会处置了朱氏,为她讨个公道。
但她若是承认了呢?他怕自己会失手掐死她!
萧铎坐在书房里,手拿着那药瓶,盯着上面的花纹陷入沉思。
这药瓶上有一股若有似无的桂花香气,极似她之物。若想知道这瓶药到底是不是顾慎之做的,他也有的是办法。
但他是喜欢这个女子的,他不想亲手去揭开残忍的真相。也许从泰和山初见的时候,这情根便已经埋下。所以后来他明知道种种不妥,明知道两人之间有如隔着山岳,还是敞开心扉接受了她,认定她是妻子。因为她说过,如果他给别人的和给她的一样,她就不要了。所以他送给周嘉敏的东西,他对周嘉敏说的话,甚至跟周嘉敏共乘过的马,统统没有在她那里重复过。
在他看来,周嘉敏已成为过去,而她是现在和将来。
他一直在竭尽所能地护着她,知道自己的乳母可能伤害了她的时候,他愤怒之余,还有自责。自己为什么要将别有用心的朱氏留在府中?无论朱氏有什么理由,伤害了她的人都不可饶恕!
可现在这瓶药摆在了他的面前。他喜欢的这个女子,背着他在服用这种药。她嘴里喊着夫君,与他做夫妻之间最亲密的事,但在心里可能压根就没把他当成丈夫,甚至连为他生孩子都不愿意。想到这里,他几乎有掀翻桌子的冲动!
小厮在外面说道:“军使,夫人过来了,说想要见您。”
萧铎愣了一下,拉开抽屉,把那药瓶扔了进去,冷冰冰地说道:“告诉她,前院不是女眷该来的地方,让她回去!”
小厮应了声,就没下文了。
萧铎拿起公文来看,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恼怒地将公文摔在了桌前的地上,然后用手撑住了额头。因为他在书房,所以房中的灯点得很亮,近旁的烛灯便有两盏,火苗的热度烧灼着他的面庞。他在战场上做出决策,向来是又快又果断,从未如此犹豫不决。他的脾气更是来时如疾风骤雨,挡都挡不住,现在却为了一个女人在强忍着。
夜很静谧,没有多余的响声。萧铎看到那被他扔掉的文书,又被轻轻地放回桌子上的时候,下意识地抬头,便看见韦姌含笑站在那里。
她身上裹着绣兰草的白色披风,头发结成一束垂在身后,脸上脂粉未施,却容色倾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