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姌不解地望着萧铎,萧铎也没有解释,只是驱马继续前行了。
黄昏时分,他们到达邺都。城里的百姓事先没有收到萧铎要回来的消息,只看到一行几十人骑从眼前飞快地掠过,根本没看清马上是何人。
到了萧府门前,萧铎先跳下马,然后才把韦姌抱下来,一同进府。
高墉收到消息,惊得一路小跑过来,萧铎已经到了垂花门附近。
“军使,您怎么提前回来了?”高墉惊讶地问道。比预定的时间,整整提早了近一个月。之前韦姌未归家,李延思便派人回来送消息,只说是衙署那里有事找她帮忙,并没有说去了洛州。现在高墉略一琢磨,便猜想韦姌是等不及去接萧铎了。
这两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自是十分般配。难怪袖子底下的那两只手,一直紧紧地牵着。
萧铎和韦姌先去了柴氏的住处,柴氏见到萧铎进来,愣了一瞬,既意外又万分高兴。母子俩坐着说了会儿话,聊到这次战役,柴氏对萧铎也是赞不绝口。她直说萧铎瘦了,吩咐厨房做了一桌丰盛的晚膳,留他们夫妻二人一道用膳。
还没入座,薛氏便带着萧成璋和王雪芝匆匆赶过来了。毕竟萧铎打了胜战回家,算是一件不小的喜事,理应来贺的。
萧成璋走到萧铎的面前,欢快地叫了声:“大哥,辛苦了!”
萧铎点了下头,拍拍他的肩膀。萧成璋又介绍身边的王雪芝,十分不情愿地说了一句:“这是王雪芝。”
薛氏皱了皱眉,哪有人这样介绍自己妻子的?便凑到萧铎面前,笑着说:“军使,这是二公子新娶的夫人,礼部侍郎的千金,王雪芝。他们办婚事的时候,您还在外打战,也没赶得及喝杯喜酒。”
萧铎凭借着李延思寄去代州的信中对这位弟妹寥寥数语的评价,便觉得不喜欢。目光只在她身上停留了一下,便转而与萧成璋说话了,丝毫没把她看在眼里。什么礼部侍郎的千金,不过跟胡明雅一样,是个骄纵的大小姐。既然母亲已经教训过了,他也就不再追究她做的那些事。否则就凭她敢动他的女人,便要她好看。
薛氏等人来了,柴氏自然是留他们一道用膳。薛氏本没有上桌的资格,但萧家的人少,柴氏又一向宽厚,便允她坐了末座。
薛氏以为王雪芝被萧铎无视,一定会觉得气愤难堪,席间偷偷看了她一眼,却发现她在看萧铎。
王雪芝从前没见过萧铎,只是对他的威名如雷贯耳,原以为都是萧家男儿,与萧成璋也没什么两样。没想到眼下见了,觉得兄弟俩简直有着天壤之别。论长相,萧成璋的确长得清俊,而萧铎却是相貌堂堂,威风凛凛。轮气质,萧成璋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十足的纨绔子弟。萧铎却不愧为大汉第一名将,器宇轩昂,雍容不迫,风度让人心折。
她爹是眼瞎了不成?为什么不把她嫁给萧铎,而要嫁给萧成璋那个废物?她堂堂一个礼部侍郎的千金,难道还比不过一个九黎的巫女了?凭什么!
王雪芝心里的愤愤不平越发强烈,再看萧成璋坐在萧铎身边,哪儿哪儿都被比下去,越发看他不顺眼了。
韦姌自然也注意到王雪芝的眼神,在兄弟二人身上来回转,不知又在打什么主意。她问萧成璋:“二公子最近有看见罗姐姐么?”
萧成璋的脸马上亮了起来:“大嫂也知道阿英?最近马场那边好像不太好,她很忙,我有几日没看见她了。我总觉得女人不用那么拼命,就应该像大嫂你一样呆在家里,被大哥疼爱,多好……”
薛氏重重咳嗽了两声,用眼神示意坐在旁边,脸色颇为难看的王雪芝,萧成璋讨了个没趣,便不说了。外人不知道,他们二人至今还未圆房。他本来就不喜欢王雪芝,她又老摆臭脸,谁稀罕跟她睡在一块。
韦姌吃完饭,擦了嘴之后,将手放在大腿上,翘首等着侍女端冰镇的水果来。今日是荔枝,色泽红润,粒粒饱满。韦姌刚要动,萧铎的手伸过来握住她的手,侧头看着她。
“你们俩吃呀,怎么不动?”柴氏在旁边问道。
“白日吃过了。”萧铎回道。
韦姌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大家一边吃水果一边闲谈,那本来就不多的荔枝渐渐没了。
用了晚膳,从柴氏那处出来,回韦姌的院子。路上,萧铎回头看小东西兴致不太高,便知道是因为没吃到荔枝的事。他也不点破,准备等回房好好跟她说说。她实在太爱吃冰的东西了。难怪月事不准。
阳月和秀致早就收到消息,说萧铎和韦姌一同回来了,此刻正领着侍女等在院子里。秀致看到萧铎,只觉得喘不上气。几个月不见,这个男人好像愈发英气了。
“贺军使得胜归来。”她跟其它几人一道行礼。
萧铎点了点头,吩咐她们去准备沐浴用的东西。韦姌去屋里取换洗的衣物,阳月走到她身边问道:“小姐怎么跟军使一起回来了?”
韦姌看了看旁边没人,在她耳边把事情大概说了一遍,然后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别让其它人知道,这是秘密。”
阳月会意,只拉过韦姌的手臂,掀开袖子,看到上面缠着的纱布,又免不得一阵心疼。都为萧铎做到这份上,任谁都挑不出半点毛病了。
韦姌安慰她,不在乎地说:“没事,就是割伤了而已。”
阳月先前看见萧铎牵着韦姌的手回来,两个人之间的感觉明显与从前不同了,还暗道奇怪。那时候听说周嘉敏回来了,她是一直为韦姌捏一把汗的。毕竟来了后汉,人人都说萧铎喜欢的是周嘉敏,韦姌不过才嫁来几个月,怎么能敌得过他们十多年的感情?直到刚才韦姌说周嘉敏已经从洛州回京城了,阳月才意识到,萧铎跟周嘉敏之间应该是没什么了。
而这个局面,正是韦姌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深情不及久伴。萧铎现在真真正正地把韦姌当成妻子,给了她应有的尊重和爱护。
韦姌拿好衣物,看到萧铎坐在方桌边,像个严厉的老师,正在检查她练的字。他头也不抬地说:“怎么就这么几页?偷懒了?还记得我出征之前说过的话么。”
当然记得。韦姌想了想,觉得他们之间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就去八宝架那里,取出周嘉敏送来的布包,放在萧铎的面前:“惩罚我之前,有件事要向夫君请教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可能要出门办事,也许只有一更,到时候微博说。
第53章 祸心
萧铎原以为韦姌在推诿, 扫了一眼布包, 看见里面的盒子, 一下子顿住。这个东西……怎么会在她这儿?
韦姌将盖子打开,推过去给萧铎:“我猜这个东西是二姐送来的。夫君应该知道吧?”
萧铎看着那盒上的机关,眼中情绪复杂, 待见到里面的玉牌,记忆仿佛排山倒海一般卷来。他有几分不相信地问道:“这盒子, 是你打开的?”
韦姌点了点头, 说道:“夫君离家之前, 这东西就已经送到我这里。在夫君出征的时候,青州的母亲来邺都探望我,告知二姐已经回了,还去了前线。我好奇之下便打开盒子,看见了里面的玉牌。听秀致说,这是大汉的风俗。男子只有认定一个女人为妻, 才会送她这个。我当时不知夫君的心意, 只觉得二姐回来, 夫君也没心思管我练不练字了。所以在洛城见到二姐, 才想着不如成全了你们。”
她坦坦荡荡地说着,口气犹如闲话家常般平静, 既不是质问,也没有争风吃醋的意思。毕竟每个人都有过去。年少时没有结果的情动,犹如初次品尝的青果,入口时酸涩, 以后每每回忆起来,却只有无尽的甘甜。
这种感情是无法替代的,也没办法抹灭。正是这些过去构成这个人的一部分。萧铎活到现在,大部分的人生,韦姌并未参与。她嫁给他之时,已在享受他奋斗多年得来的成功与荣耀,并不是那么心安理得的。她也不指望通过几个月,就能越过周嘉敏的十几年。这是自欺欺人。
她所能做的,就是静静地陪伴他走过以后的岁月。至于他心中怎么想,更爱谁其实不需要比较,她只要无愧即可。
萧铎看了她一会儿,伸手将她拉到怀里抱着:“告诉我,这个盒子,是谁教你打开的?”
他幼年卖货,曾偶遇一个行脚僧,大雪天蹲在屋檐下,冻得浑身发抖。他好心跟那行脚僧分了两块烤熟的馒头,行脚僧便送给他一些玩意,其中最得意的,便是这个被称为“华容道”的东西。
他记得行脚僧说,若有朝一日,谁能解开这个机关,便是他命中的贵人,定能助他成就一番大事。他当时并不信,事实上,他一直不信神谕这样的东西。可因为真心喜欢华容道所蕴含的智慧,后来还特意给李延思试过,但连李延思都不能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