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秦氏已经猜到了方眧英的用意,问道:“你此番过来是想到庄子里挑些个丫头小厮入府?”
方眧英苦笑道:“正是如此,这老夫人的意思是要得急,便从自己人身边挑选好了,一来知根知底,二来懂府里的规矩方便调教。这府里的铺子,钱庄,酒楼家里的家生子名单我都一一备好了,这不还差了几个么,我便跑这庄子里来烦扰婶子呢。”说着便又想起了方才的春生,问道:“我瞧着方才那个唤作春生的小娘子不错,相貌生得好,瞧着又是个伶俐稳重的,便是他日进了府必会是个有造化的,婶子,要不您帮我探探他陈家的口风可好?”
却见秦氏摆摆手道:“这个春生必是不行的,她可是陈家三房的命根子,这林氏定是不会同意她入府的!”
第15章 佛曰
林氏怎么可能会答应,且不论他们陈家是怎样宝贝春生的,便是那稍微稀罕子女的爹娘,哪个真就忍心把自个的亲儿女送去伺候人啊。
那秦氏与方眧英说了陈家的情况,直道陈家决计不会乐意让春生入府的,可是方眧英还是想试上一试,毕竟这个□□生的小娘子实在叫她满意,便是瞧了这么多个,也少有人能比得过这个的。
况且,这府里头的主子向来挑剔,便是那沈五爷还亲自叮嘱过,得选些个品貌周正,性子温和伶俐的,可不能弄些个不堪入目的进来碍眼,她可不能把事儿办砸咯。
于是方眧英便道:“这要是能够被挑中入府伺候府里头的主子们,那便是他们陈家天大的体面呢,这前头还有好些个偷偷地塞银子央求我,巴巴的想把姑娘们送进府,可是想要进府伺候那贵人们哪是这样容易的事儿?这沈家可是整个大渝的世家大族,便是挑选丫头也须得是个有品有貌拿得出手的。若不是我观得那春生小娘子品行不错,是个讨人喜欢的,不然哪管他劳什子春生,夏生地,才没工夫搭理则个,这往后进府若是入了那主子们的青眼得了前程,横竖是与咱无关,婶子您说是也不是?”
听方眧英这样说,秦氏又觉得有理,横竖她也只是个外人,这些原本不是该她断言的,既不愿佛了这方眧英的面,又怕碍了他老陈家的前程,她只得说道:“要不,我带你过去,你自个亲自与她家说道吧,我原也只是个外人,参和不到里头···”
方眧英连忙道:“我省得,如此,那便麻烦婶子了!”
方眧英不漏痕迹地打量着眼前之人,暗道:怪道能生出那般伶俐的女儿,原来是其母必有其女,此人竟然是先前府中的丫鬟碧云。只见此人穿着一件质地朴质的素衫,头上梳着简单妇人鬓,左额间一缕青丝随意落下,神色淡然。生得一张鹅蛋脸,脂粉未施,衣色素淡,却掩不住其天然之姿。又见她显了怀,一手扶着腰,神色温和,平白的增添了女性少有的温柔妩媚,更加让人挪不了眼。
只可惜脸上有条诈眼的伤疤,生生地毁掉了如此绝色容颜。
她其实之前对那个叫做碧云的丫鬟并无太多印象,只隐约记得是个老实本分的,唯一记忆犹新的便是此人拥有一身傲骨,是个倔脾气之人,想到这里,心中叹了口气,便觉得此事多半是行不通了。
这方眧英心中虽这般想却还是硬着头皮禀明了来意,直道:“我看你家春生伶俐,生得好,又不骄不躁,定能讨得那贵人们喜欢,不如先放到府中历练几年,待他日长成,得了恩典还可以择定一个体面人家成亲嫁人是不?”
说到这里顿了顿,忽地想到这林氏不正是‘得了恩典,择定了一体面人嫁人了么’,想到这里一时有些尴尬,哂笑道:“又···又或者,若是得了那主子们的赏识,往后保不齐还能够脱籍放出来嫁做他人做那正头夫妻呢!”
却见林氏听了苦笑道:“好姐姐,要是我儿往后有这般际遇便是上赶着求着,我也得成全了这番,可是···”说道这里林氏忽地脸上神色戚戚,道:“可是···我怎么敢啊?姐姐,您有所不知,咱们春儿虽瞧着是个好的,但其实自幼体弱多病,出生三月无法睁眼,不能言语,旁人皆道‘是个痴傻儿’,我是夜夜不能寐,只差点哭瞎了双眼,唯恐担忧活不过来了···”
说到这里,林氏眼圈一红,道:“好不容易遇到了救命稻草,却是从小得往那庙里送,得日日夜夜送到那菩萨面前保佑她活命,便是如此,到了三岁才能下地,方能言语啊,我苦命的孩儿,从小便历经种种苦难,我怎么能安心让她离了我独自去往那宅子里头啊!”
这方眧英不知其中还有如此变故,诧异道:“还有这事?”
那秦氏也在一旁跟着叹息道:“可不是,这春生可爱伶俐,却打小是个可怜见地,真是让人忍不住怜惜,便是到了现在每逢初一十五还得一日不差地跑往那庙里还愿了。”
这方眧英也是有儿有女之人,儿子小时候也是多病痛,遂能够理解林氏所言,也觉得林氏所说的皆在情在理,又见林氏说到情到深处,忍不住哽咽道:“我也原是从府里出来的人,深知府中凶险···”说着手轻轻地抚过脸侧,只看着方眧英恳求道:“还望姐姐看在我儿年幼,又如此可怜的份上,求姐姐发发善心能否帮我把她留下,那府中姐姐不好交差,便往上报染病或者别的什么,哪怕是痴傻都可以,只求着姐姐怜惜则个,我林碧云来世便是做牛做马也不会忘了您的!”
这方眧英终是不忍,她在府中多年,见过遇过不少腌臜勾当,当年碧云之事虽并不知情,却也被她挥刀自毁容貌的勇气所折服,这世间女子皆是不幸,女人何苦为难女人呢?方眧英往林氏脸上的伤疤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打开那花名册往上轻轻一划,春生的名字便隐去了。
却说这方眧英在庄子里办理的事情告一段落,好不容易把名单备齐了,正等着找个识字之人帮衬着整理一番便上交了。刚好瞧见自己侄儿回来了,便立即拦住道:“来,二侄子,婶子有一事想请你帮忙,这份名册子府里要得急,你帮婶子重新摘写个册子,我念你写,快些则个···”
当这方眧英念到后边的安园村陈家陈香儿时,她侄子忽然疑惑地问道:“咦,婶子,这安园村陈家是不是有个丫头叫做陈春生啊!”
方眧英诧异道:“你怎知道?”
原来这方眧英的二侄儿便是那沈毅堂身边的随从杨二,杨二心道:我当然知道,这个丫头是爷当时在庄子上亲自挑出来的,只听见爷当时还小声的念叨了句“好个伶俐的小儿”,想到这里,这杨二心中一动,便偷偷地把“陈香儿”三字换成了“陈春生”,后将这份名册子呈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