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湛缩缩脖子,那么个大高个,装鹌鹑倒是装得很顺手, “师父你说真的?真的让我走?”
厉东君斜眼睨他,“再不走就别走了。”
一句话吓得林湛跳起来就跑,边跑边喊:“师父我走了!下次带徒孙来见您老人家!”
厉东君面无表情,待他走远了,才摸着下巴自言自语:“真的有那么老?”
林湛回去自己房里, 三五下打包好行李,出了房门,在院中大喊一声:“小崽子们,师兄走了!”
呼啦一下蹿出四五个人, 围着他拉拉扯扯。
林湛怒道:“别以为趁机踹我我不知道!老子体贴你们光棍心里苦,不和你们一般计较!”
众人一顿,毫不掩饰就拳打脚踢上了。
林湛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摆脱出来,潘黎一路送他到宗门外。
林湛回身看了一眼,他知道那几个师兄弟躲躲藏藏在后面跟着,也不点破,只对潘黎道:“下次见了黑脸,跟他说我想他了,让他得了空去找我打一架。”
潘黎点点头,眼中有几分不舍。
林湛摆摆手:“别娘唧唧的,本来一张小白脸就不好找媳妇儿了,再娘下去,你自己把自己娶了得了。”
潘黎一僵,木着脸看他。
林湛却已经翻身上马,一甩缰绳,连人带马飞奔出去,只在身后留下一句“老子明年就带儿子回来,你们把见面礼准备好!”
尾音还在谷中回响,一人一骑已经跑出老远,再转过一个弯道,就不见了踪影。
青柳这几日已经没空做绢花,上午要跟锦娘念书,下午在薛氏身边学习,晚上才点了蜡烛练字,一刻也不得闲。
好在周氏已经开始学着做了,她和青荷两人做的量,正好够李青榆卖的。
青柳也就放了心,反正她在林家衣食无忧,当初学做绢花,也是为了给家里多找一条生计,如今家里人能够上手,她就收了心,一门心思跟着锦娘和薛氏学习。
这日下午,薛氏正教青柳看账本,杨嫂子突然进来,附在薛氏耳旁说了两句。
薛氏动作一顿,看了眼青柳,道:“今天就先到这里吧,这本账本你拿回去,再花点心思看看。”
“好。”青柳点点头,知道薛氏许是有别的事,也不多问,抱着账本回了自己院里。
待看不见她的身影,薛氏才道:“你刚才说,是谁来了?”
杨嫂子道:“是周家的老妈子,在她家太太身边伺候的,带了礼单上门,说是庆贺咱们公子大福归来。”
薛氏端着茶喝了一口,道:“阿英,你看他们家这是要做什么?”
她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当初湛儿连尸骨都还没找到,周家就迫不及待上门退亲了,自那后两家就没了来往,虽明面上没说什么,可是大家心知肚明,两家二十来年的交情,那会儿就算断得彻底了。
现在周家又突然贴上来,是准备做什么?
杨嫂子欲言又止。
薛氏道:“你在我面前还有什么话不能讲的?直说就是了。”
杨嫂子便道:“太太,我听说周家的宝珠小姐,这些年一直在娘家住着呢。”
薛氏奇道:“她不是早就嫁人了吗?”
“是嫁了,只是嫁得不如意,过门几年又无所出,六七年前就和离回家了。”
这些薛氏倒不知,她一贯爱清静,听不得别人说三道四,所以这些事从未耳闻,此时听到,也只叹了口气,“那姑娘命也不好。”
当初林湛出事,他们家本就没打算要周宝珠过门守寡,薛氏那会儿对周宝珠还有几分愧意,毕竟死了未婚夫,对她的名声也不好,她甚至准备在周宝珠另嫁时为她添妆。只是周家做得太难看,戳了她的心,须知泥人还有三分土性呢,更何况林家父子都是薛氏的命根子,由不得别人作践。
她又问:“这些年她没再嫁?”
杨嫂子道:“听说也议过亲,只是周姑娘都不太满意。”
薛氏点点头,不再多问周宝珠了,各人有个各人的命,周宝珠命苦,可她又不是她儿媳,感叹一下也就过了,不值得多操心,只道:“这与周家送礼又有什么关系?”
杨嫂子看了看她的脸色,斟酌着道:“太太,听说周家打发了人来探过大公子和大奶奶的消息,恐怕是又准备说合周小姐和大公子呢。”
薛氏一愣,立刻就沉下面色,冷冷笑道:“他周家是把我当成傻子了吗?好好清白的儿媳不要,要他二嫁的闺女?好大的脸!”
杨嫂子低头垂手不说话。
薛氏道:“把他们家的人都赶出去,带来的东西也丢掉,就说咱们家没那么大的福分,经不起他们的贺喜,我怕折寿!”
杨嫂子忙道了声事,快步往前院赶去。
薛氏胸口起伏着,又喝了口茶,才慢慢把怒气压下。
杨嫂子很快又回来,道:“太太,都赶走了。”
薛氏点点头,想了想道:“你说,这事要不要让青柳知道?”
“这……”杨嫂子迟疑了一下,道:“恐怕过几天,周家做的事就人尽皆知了。”
“你说的是,与其到时候让青柳从别的地方听到风言风语,不如我们先和她说清楚,省得她多想。你再多跑一趟吧,请她来我这里。”
青柳回院椅子还没做热,又被薛氏叫来。
薛氏让杨嫂子先出去,屋内只有婆媳二人,她在腹中思索着,不知该如何开这个口。
青柳见她面色凝重,心头先是一跳,待想到可能发生了什么,面色就先白了,慌道:“娘,是不是阿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