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笙知道他又在调侃她那晚把他按在床上的事,横了他一眼,没理会他。
她晕倒了大概有两个小时了,警察赶到的很快,真的派了直升机过去,把所有人暂时撤离到了这里,尸首拍照后被带回去给法医做鉴定。
究竟是自杀还是他杀,不是他们这些人一面之词就可以判定的。
所幸还有余笙的相机,她那时候做了全程跟拍,就连最后卫峥从上面跳下来的画面都有——相机在三脚架上,余笙没来得及关闭。
余笙没有多大的事,就是猛地受了刺激,一时没缓过来才晕倒的,这会儿醒过来已经没什么感觉了。
就是心里觉得很沉重,灌了铅似的,她这小身板几乎要提不动心脏了,胸口闷得像是六月里的暑热天,恨不得去南极跳个舞才能缓解的那种燥乱。
“之前没有任何的预兆,我从来没觉得她会去寻死,她工作一直很努力,手下有一个杂志社,是份时尚杂志。……前段时间她还费力去请了很厉害的模特来做封面人物,是我去做的摄影师,那时候她跟我说,能不能翻身,就看这次了。……她还请我们去吃饭,席间她公司的姑娘跟我说,她已经很久没合眼了,加班加点了很久,这么努力,一切也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我总觉得她无论如何也不至于去死。”余笙出门的时候,几个警察迎了上来,问询的时候,她这样回答。
然后又皱了下眉,补充说,“不过我想跟三年前有点儿关系,那次我们一起徒步翻越邬西山脉,也是在龙脊崖,她男朋友失足跌落,就是她死的那个地方……”
余笙把过程复述了一遍,包括所有的细节。
所有的人都不知道余笙为什么会昏倒,也不知道这件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只是单纯地以为余笙是被吓晕过去的。
毕竟那场面连警察见了都忍不住皱眉,惧怕死亡是人的天性,一个人有多大的决心才能从一百五十多米的高空跳下去?
最后变成一团肉酱,给活人的感官已经不是一个惊恐二字可以形容的了。
直到余笙把几年前那件事说出来的时候,几个人才似乎有那么点儿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然后是“千人一面”的震惊。
如果不是警察在,陆玥几乎要跳起来大吼一声“这特么是怎么回事,你特么竟然出这么大事都不告诉我”了,这会儿卓诚只能死命地拉着她,“都过去了,过去了,别激动。”
“扯淡,又不是你闺蜜!”陆玥瞪着他,眼眶红红的,像是要哭出来了,卓诚只能举手投降,“我扯淡,是我扯淡!”
这话一说,本来不想哭的陆玥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怕惊扰警察,也怕余笙担心,扭过头去,捂着嘴,一脸扭曲地掉眼泪,卓诚难得正经了会儿,把她搂进怀里,“好了,哭吧!”
林池抱着叶琛的胳膊,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作为一个脑洞大得可以装下整个银河系的编剧,这会儿也有点儿接受无能了,那可怜的小模样,让叶琛连推开她都不忍心了,就那么任她抱着。
照这情形下去,叶琛怎么都有种被吃的死死的错觉。
这可就有点儿操蛋了。
姜博言直接把余笙揽进怀里,“这不是你的错。”他的声音有些僵硬,心疼得彻彻底底。
那语气里的沉沉的关心像一道屏障,为余笙隔绝了不安,
余笙从他怀里钻出来,拍了拍他的手臂,不安的躁动的心像是被春雨滋润过,泛着湿润的光泽,她笑了笑,小声跟他说:“我都知道,别担心。”她握着他的手腕,要他别激动,两个警察大哥还在问话呢!
其中一个体贴地等他们在这边儿你侬我侬演电视剧似的,腻腻歪歪地抒发完感情后才又礼貌地开口问了句,“你是说她可能是殉情?”
余笙回过神来,摇摇头,“不好说,但我觉得有很大的关系。”
同一个地点,如果和卫臣没关系,余笙想不出来别的原因。
一个拿本子做记录的年轻警察忽然抬起头来问了句,“你刚说三年前是忽然听见一声卫峥的尖叫,然后你们才从帐篷里出来的,那时候卫臣已经跌落下去,跌落之前,你们有人目睹吗?”
“没有。”余笙摇摇头,那时候下暴雨,所有人都待在帐篷里。
那个警察拿着笔敲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转了下眼珠,“当时报警了吗?”
姜博言看了他一眼。
余笙还是摇头,“没有,只有保险公司的人过来做了个鉴定,没人想起来要报警。”
因为也没什么值得报警的地方,简单明了的意外。
“所以也没有人怀疑过当时是卫峥杀了卫臣吗?”
“什么?”余笙突然抬起头直视着对方,“怎么可能?”
那警察挑了下眉,可能是觉得自己吓着了对方,换了个温和的语气,“根据你刚刚的描述,卫臣是个很温和的人,那么他冒进的几率是很小的,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越是危险的地方,越少发生事故?就是说危险的地方人们会更注意去规避危险源,从而不容易出事。失足跌落这件事,听起来只是个意外,但是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意外,他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失足?单纯不小心?情绪激动?或者……被人推下去?”
“这……不可能吧……”余笙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他依旧拿笔敲着下巴,“为什么不可能?你也说了,没有人目睹,所有的情况都是卫峥转述的,你能确定她说的都是真的?”
“我不能……”但是在那样的情况下,没有人会怀疑这个吧?两个人是情侣,虽然卫峥对他有诸多的怨言,但是两个人的关系也没有僵化到需要让对方去死的地步。
如果仅仅是那点小矛盾,这动机站不住脚啊!
另一个稍微年长警察用眼神制止了拿本子的年轻警察的问话,转头去跟余笙说,“别紧张,我们只是在做一种猜测,任何一种可能都要考虑到,这位是实习生,年轻人思维比较活跃,你见谅。”
余笙点了点头,本来不紧张的,被他一说忽然就有点儿紧张,紧紧地攥着姜博言的手,这次是她把他的手差点儿攥骨折。
姜博言捏着她的手心,低声在她耳边说,“怕什么,我不在呢吗?”
余笙扭过头看了他一眼,愣了一会儿,眨着眼笑了。
目前已经暂时排除了他杀的可能性,如果能够最后确认是自杀,很快就会结案。
“谢谢你的配合,如果有其他问题,我们会再来打扰你的,抱歉。”
余笙摇摇头,“你们辛苦了。”
警察起身要走的时候,犹豫了好一会儿的姜博言忽然叫了一声,“警官……”
两个警察一齐看向他,姜博言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和他们面对面站着,他点了下头,“我有些事情要补充。”
拿本子的年轻警察挑了下眉,重新翻开那个硬皮本,“请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