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和眉端微拧,再细看,只见那女子头发里插着一枚攒红玉石榴金叶簪子,闪闪烁烁的插在发间,给那张青春的脸增添了几分艳色,又见她腰间也挂上了一枚粉玉挂配、下面璎珞金珠随衣摆动,煞是动人。
昭和轻轻一笑,却没有回头,问:“你那簪子倒漂亮,本宫记得该是前年中秋时赏给你的,一直未见你戴,怎的今儿想着戴上了?”
秋容一怔,没想到昭和头也没抬却是对着自己说话,她看春华瞧着自己,忙道:“因放在格子里一时忘记了,正好今儿出来玩自然要戴上的,免得浪费了殿下一片心。”
昭和抿唇一笑,道:“也是。”
秋容忙去帮春华端水,低头时握着盆子的手却是轻轻颤了颤,方才脸上的淡淡桃花色也白了几分。
等秋容出去了,昭和问春华:“那红丸的事情本宫一直没有过问,今儿想起来倒有些蹊跷,春华本宫问你,那红丸的事情本是只有你同秋容两个知道,是否还有第三个人知道?”
春华听她问起,觉得莫名其妙,因她根本不知道上次昭和同聂缙之间的那次龌蹉,只是老实答道:“这是殿下的私事,自然只有我和秋容两个知道的,绝无可能让第三人知道。”
昭和淡淡一笑:“这就怪了,聂缙并未学过医术,他怎么可能闻一闻就知道做什么的?我琢磨着该有人告诉他了,难道不是你?”
春华吓得面如土色,急忙跪在了她的跟前:“殿下哪里话!春华跟着殿下这么久,怎么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昭和低头瞧见她跪在自己的跟前,微微一笑,伸手抚了抚她的头发,轻言细语的说:“傻瓜,我如何能疑你,随口问问罢了。对了,秋容最近倒是喜爱打扮起来了。”
春华一听,双手颤颤不能自已,额头上落下大颗汗珠来:“奴婢不大清楚,约摸是出来玩心里高兴。”
昭和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头到她耳畔细语:“你是个老实丫头,本宫信得过你。不过,今日之话,不许落入第三人耳,懂吗?”
春华急忙点头。
春华心里有事,攥着手心出来,走到甲板上便瞧见那丫头兴致勃勃的站在一边瞧着聂缙教阿吉练武术,只见她看着聂缙的眼灼灼放光,丝毫不懂得避忌,赶紧走过去拉了拉她的袖子,低声斥道:“你一早无事在这里做什么?”
秋容撇嘴,甩开了她的手:“我是得了殿下的命令,照看阿吉殿下,这有何错?你倒是来多管闲事了。”
春华替她着急,低声道:“你那心思怎的不知道收敛些?生怕别人不知道么?”
秋容被她说中了心事,顿时恼羞成怒,气呼呼的对她说:“我并没有怎样?你不要老是捕风捉影的!没得真是讨人嫌!”说罢,一转身甩了袖子就走了。
春华跺脚,真是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她想做个好人,岂知好人难做,好心对她说却讨了她的嫌。倘若真的触怒了公主,她真是担心她怕是没有好下场。只是如此情况,她如同钻了牛角尖一般,她的话真是当做耳边风一句都听不进去了,她是懊恼又无奈。
她是没有怎样,就怕她怎样了后果不可挽回。
春华苦想着防微杜渐的法子,想来想去终觉无法可想了。
日上三竿时,一行人坐着马车带着日用物品入住了青和居,昭和只打算在这里住个三五日就回去的,只是看了苏州城小桥流水春风拂面绿柳成荫的风景,果然与京都不一样,竟想多住些日子不想走了。不过也是奢望而已,如今朝廷的局势,她顶多三五日就得往回走,耽搁久了怕局势生变。
到了青和居,她更是喜欢,这里原是一个官宦人家的大宅,因那官宦家搬到他处便空了出来,里头的布置一应的是江南风格,精致玲珑、柳叶扶风鸟语花香,真如同进了一个大园林一般。
随从们去收拾,昭和却同聂缙一起在小桥边的亭子里偷闲赏花,那琼花高大,倚墙而立,满树雪白繁华,如雪堆玉砌,盈彩流光,璀璨晶莹,香气沁心,仿似不染凡尘的仙子一般。
一阵风吹过,但见那洁白无瑕的花朵纷纷洒洒随风而落,带着沁人心脾的馨香,景色令人陶醉。
所谓墙里开花墙外香,隔着一道院墙便是白鹤书院,隐隐传来童子念书的声音。
阿吉正在不远处的池子边看游来游去的锦鲤,蕊儿和文光也陪着他,三个娃娃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瞧着那几位金红锦鲤游来游去,看的十分有趣味。
昭和笑道:“明日就带阿吉去拜访那位鸿儒吧。”
聂缙看着她点点头,微微笑了笑。
一片雪白的花瓣落在她的发间,他瞧着一怔,只见她发间那夹子雪白的花瓣,更添几分圣洁,让她美丽的容颜更多了几分味道,情不自禁的伸手去拈她乌黑发间的花瓣。
昭和笑着看他:“如此诗情画意的景象,聂公子可是该展现诗才?”
明知道他擅长的不是这个,这不是捉弄他吗?
他伸手不去拈花,反倒是捏了捏她的脸:“公主调皮了。”
他话音才落下,只听得墙外一人朗声吟道:“东方万木竞纷华,天下无双独此花。”
另一人附和道:“好诗!不过还要看看沈兄的大才呢。”
原来是几个人在外头赏这开出墙外的琼花。
只听得一人接道:“琼花芍药世五伦,偶不题诗便怨人;曾向无双亭下醉,自知不负广陵春!”这人声音听着便觉得年轻,难得的是那声音十分的清澈动听,如同珠玉相击,让人听了声音便想看到此人的模样,究竟是何种男子能有这样好听的声音。
话音落下,立即有几人附和称赞拍着巴掌。
昭和一怔,这个人是……沈拂……
她倒是没想到,竟然在江南遇到了他。也是,他本就是江南人士,怎么不会遇上他呢?
她嘴角凝起一丝冷笑,沈拂啊沈拂,想当初我那般看重你,你却故作姿态装作一腔傲骨,让我求而不得痛苦难当。即便是当初我强求的错,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最后竟投了蔺辰的阵营同他一同来算计我!这口气可怎么都咽不下去。
她站了起来,略提高了声音,柔声道:“听这诗才,想必是江南第一才子的杰作,果然是实至名归,小女子敬仰之至。”
隔壁墙头下,立着三个男子,听到那声音都是一怔,呆呆望着墙头那雪白的琼花,听到墙那头女子柔美温婉的声音,一颗心仿佛被勾了过去一般。
身着墨衣的是顾天泽,也是江南的士子之一,顾不得形象,用力蹬脚跳了跳,奈何那墙太高,除了青瓦墙头什么都看不到。
立在他身旁的是一个身着青衣缓带轻裘的俊美男子,他身长玉立如同玉树一般,立在那里即便身边那两位公子亦是风度翩翩年轻英俊可一下子就被他比了下去。
他黑琉璃般的眸子望向那琼花,那声音的确勾起了他的一丝好奇,若说是好听,许多女子的声音都好听,只是那声音却是柔中带着魅,说不出的舒服,如同挠着心头的小爪子,偏生她赞的是自己,更是让人心中熨帖非常,很想见一见这位声音如仙的仰慕者。
只是顾天泽跳了三跳,望了一会,隔壁却没了半点回应跟影子。就好似消失了一般,平白的犹如魅声。
顾天泽道:“我看,我还是到隔壁去拜访一下,瞧瞧这位姑娘,若是她长得同她声音一般,我定然上门提亲去。”
沈拂墨眉蹙起,阻道:“有辱斯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