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换成自己动用这么大的金额,那些高家长辈定会絮絮叨叨,让他好几个月都不得安宁。
这种平白无故斗气的行为,实在太过可笑。高安城那颗火热的心,似被寒风吹了般,缓慢地冷却下来。
还是高安城的手下识趣,忙不迭俯身拾起那张支票,又含笑道谢说:“乔总真是在国外呆久了,出手阔绰。你既然揍了高总一拳,那医药费赔礼道歉也理所当然。毕竟高总事物繁忙,受了伤极有可能因此耽误公司运转。”
这一下,就让乔宁康咄咄逼人的气势顿时消散。明明是乔宁康太过冲动,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因此赔些医药费再合适不过。
不愧是自己一手提拔的嫡系,实在知情识趣,高安城暗中点了点头。他一个眼神,那人就将支票递到他手上。
不拿白不拿,在确凿的金钱面前,脸面又能算得了什么?只要有了这笔意外之财,他就能让方纤纤彻底倾倒,满心满念全是自己一人。
但方纤纤不开心,她绝不想看到自己的男朋友如此忍气吞声。女孩附在高安城耳边,轻声细语道:“高总,你会把那张支票撕掉,对不对?”
原本想将支票揣进裤袋的高安城,整个人顿时僵住了。他不明白,一向安安静静从不作妖的方纤纤,怎么会有如此想法。
没想到这女人如此骄纵,竟然半点也不顾自己的感受。高安城平白无故挨了乔宁康一拳,即便收下这张支票,权当弥补自己的损失又有何不可?
既然自己的女朋友这样发话,高安城也觉得有些不妥。他悚然一惊,觉得事情越发不简单。
如果高安城收下支票,就是丢了高氏集团的面子,怕会被整个京安城嘲笑。乔宁康真是其心可诛,竟能想出这等阴损计谋。他手指一僵,终究将那张支票扯得粉碎,还一并放话道:“今天的事情还不算完,你等着。”
话刚说罢,高安城就转过身去。他走得不急不缓,就算有些心疼,也觉得自己在这交锋中占了上风。
只看方纤纤崇拜羡慕的眼神,都让高安城飘飘欲仙激动不已。
“我等着。”乔宁康说得不急不缓,“既然高总不想收医药费,我也不会勉强。乔安国际与高氏集团合作一事,也需重新考量。”
他在威胁谁,自己岂会被这句话吓住?高安城身形一顿,终究握着方纤纤的手直接离开,并未回头半步。
眼看事情已经结束了,不需乔宁康说话,几位高管就直接告辞离开。
偌大的会议室中,只剩下左温与乔宁康两人。
左温一丝不苟地整理会议记录,仍是从容淡定的模样。仿佛他刚才的脆弱只是昙花一现,整人依旧无坚不摧。
乔宁康靠在椅子上,长长出了一口气。他忽然转头问:“我刚才是替你出气。”
那青年甚至没抬头,只是平静应对道:“谢谢乔总。”
短短四个字,简直听不到半点感激之意。乔宁康立时有些不满,他略微眯细眼睛,重新一字一句道:“谁让高安城对你出言不逊,实在太过分。我绝不会让你受到半点委屈。”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成功让左温手指一僵。他缓缓抬起头来,发现乔宁康眼中仿佛流淌着璀璨光芒,如纯金融化温度灼热。
看到左温终于看着自己,乔宁康有些欣喜。他竭力保持平静表情,唯有一颗心狂躁不安地跳动。
“谢谢乔总,我十分感激。”左温又重复了一遍,“为了不辜负乔总的期待,我会好好工作绝不偷懒。”
一时之间,乔宁康也分辨不出左温此话是真是假。如果不是那人太过迟钝,就是他太过狡猾。
第80章
乔宁康发现, 他竟然看不透左温。那人将所有情绪收敛得一干二净, 平时只当一道最合格不过的影子,时时隐匿在他身后,从不多言半句。
唯有刚才高安城恶毒言语,才让左温深埋已久的情绪骤然显现,似无暇白瓷裂了一道缝隙, 莫名让人惊心不已。
以往乔宁康很是因他的自制力而自傲, 他能极快排除外界干扰, 总是在最合适的时机做出最合适的选择。
可所有一切碰上左温就毫无用途, 刹那间烟消云散。若是严格说起来, 高安城尽管话语恶毒, 所说的话都是无稽之谈, 其他人绝不会相信半点, 乔宁康也没有半点动怒。
偏偏他瞧见左温的反应之后, 情不自禁心疼难过,狠狠给了高安城一拳。
不对, 这不对。自己何时变成这样的人,会因为一个只认识三个月之人而心绪不安甚至失去理智。
更可气的是,自己如此行为,对方半点也不领情。只看左温垂着睫羽沉默的模样, 就是无声的拒绝之意。他们之间好似隔着一层透明屏障, 虽是无形也无法接近分毫。
左温说完这句话,略微对乔宁康行了个礼,就想转身离去。乔宁康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他唯有怔怔望着左温的背影,心中无限酸楚。
类似的情形,仿佛在他们二人身上发生了许多次。每次都是如此无奈如此悲哀,纵然乔宁康已然非同往日,对此依旧没有任何办法。
只要让左温转身离去,自己日后就不能再轻易挽回。这念头来得莫名其妙,却让乔宁康惊心不已。他情不自禁握住了左温的手腕,微微用力收拢。
凉而软的一截肌肤,骨节匀称又莫名贴合,让乔宁康不想松开。
左温一双幽深凤眸望了过来,光芒璀璨无比。他眼中,好像有整个大千世界,又好像独独只有自己一人。
曾几何时,他见过这样一双眼睛。狡黠又美丽,轻而易举就能猜出他心中所想。微微一瞥,就是天空放晴。
百般复杂滋味堆积在心头,酸涩苦痛一应俱全,简直让乔宁康不得平静。他嘴唇微微张开,似想诉说什么,又不知该说什么好。
“乔总请自重,就算同性之间,也不能如此亲近。”左温仍是声音淡淡,“更何况,我是同性恋。”
这句话瞬间点醒了乔宁康,他心中所有迷惘与混沌刹那间直接消失,唯余一片空明澄澈。
乔宁康紧盯着左温,一字一句道:“同性恋又怎样,我不在乎。”
“我不想让你受委屈,更不想别人因此责怪你。从今以后,有我护着你。”
如此坚决又笃定的誓言,可以视为隐晦无比的表白。眼见乔宁康说得信誓旦旦毫不犹豫,左温却只想嗤笑。
这种誓言左温已经听了不下许多次,虽说并不当回事,也难免觉得自己在那太虚剑修心中是特别的。
谁知刚刚更换了一个世界,那太虚剑修就将所有过往抛弃得一干二净,还敢继续对他说这种话不知好歹的话,已然让左温有些愤怒。
左温向来较真又自私,既然那太虚剑修曾经对他表白心迹,纵然时光流逝世界更迭,那人也绝不该遗忘半点。
能够轻易忘记的誓言,绝不是誓言。左温从不是什么宽容大量的君子,他本来就是魔修,一个自私又任性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