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弘口中骂骂咧咧地离了桌。剩向钧若无其事,照旧吃饭。
向遥在桌下攥紧衣袖,客厅传来向弘哗啦一声摊开报纸的声音。
“妈……”她放低声量,“我真的……”
徐秀英瞥一眼被报纸遮住整张脸的丈夫,放下碗筷。“怎么了?跟妈说。”
“贺檀说想要孩子,可是我,我不想……”“你这孩子!”徐秀英笑了起来,“哪有女人不生孩子的?他想要小孩,这不是好事情?傻丫头,有孩子才有保障呐,不然他这条件,外边多少莺莺燕燕——”“妈!”
向遥痛苦地闭了闭眼。
“妈,我真的不想。”
徐秀英的脸板起来。“什么不想?难道你想一辈子不生孩子?你也二十五六了,我像你这岁数的时候,你都两岁了!这么大的人,别闹小孩子脾气。回去跟贺檀说点好话,啊,动不动就要离婚,这样怎么行!”
向遥如鲠在喉。脑海里浮现贺檀赤红的眼,双手在桌下猛地一缩,仿佛有一双铁钳要来夹。
“妈,我已经决定了。我今晚想住在这,先不回去了。”
徐秀英还没来得及说话,那边向弘哗啦一声扯下了报纸:“你决定个屁!这没你的地方睡,马上滚回去跟贺檀道歉!”
徐秀英无奈地抚了抚向遥的手臂,站起来收拾碗筷。“听话,啊,这事回去跟贺檀再商量商量,就是不许再提离婚。再说……你那个房间,给向钧改做书房了。”
向遥难以置信:“向钧不是都住校了?要书房做什么?”
“嗨呀他周末总是要回家学习的。他基础又不行,高二还得冲一冲重点班呢。给他请了家教,有专门的房间也方便老师补课不是?哎,对,要不是贺檀这关系,你弟弟能去的了一中啊?”
“妈……”她的手紧紧揪住衣摆。向钧放下空碗,到客厅开电视。徐秀英转身进厨房拧水龙头,“听妈的,啊,别闹。回去跟贺檀好好聊。”
向遥看一眼客厅里的两个男人,起身走进厨房。
“妈,可是……”喉咙像卡了刀片,坦白都艰难。“可是他打我。”
徐秀英刷碗的手一顿,难以置信地瞪眼看她,“什么?”
“……贺檀。他会打我。”
“你干什么了?”
向遥的心剧烈地一痛。
“我没有干什么。”
“没干什么?”徐秀英转回头去,水哗啦啦地流。“没做错什么,贺檀为什么动手?他打你哪了?”
“……哪里都打。”
徐秀英抬手关掉水龙头,瞥了客厅一眼。
“你跟妈说,你是不是犯糊涂,做对不起贺檀的事了?”
“我没有!”“没有?小遥,贺檀可不是那样人呐!”“我说了我没有!”母女俩声量越来越大,客厅传来砰的板凳翻倒声。向弘火冒三丈地站起来,“你管她这么多!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结了婚就是人家的人!别在外面干了丢脸的事就往娘家跑!”
母女两人同时噤声。徐秀英顿了顿,擦干手将向遥拉到卧室关上门。
“贺檀……他真打你?”
向遥咬紧牙,极力不让眼睛里涌出的眼泪流出来。
“……真的。”
“你想好了,真要离婚?”
“是。”
“那你——”徐秀英一时也没了主意,来回走了好几个圈。
“这,你看,贺檀的条件这么好,你要是离了,上哪找啊?再说女人,离了婚,还有人要你这二手货吗?”
向遥的内心荒唐得无话可说,怒极反笑:“那,我不离婚,就继续回去让他打?”
“那不是!那——你看,他们这样的有钱人家,那眼睛都是长在头顶上的,你——你哪里让他恼火了,就跟他服个软,认个错,不就得了吗?夫妻俩,床头吵架床尾和,闹到动起手来像什么样子呢?你可不能再和家里一样耍性子,贺檀那么好教养一个人,平时说起话都温温和和的,你怎么把他气得都动手了呢?你爸说得是,嫁了人那就……”
徐秀英还在絮絮不停地说。
向遥盯着米色的地砖,指甲攥得嵌进了掌心里。
疼吗?
疼才好。疼才清醒。
疼才记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