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力从马背上扭过身子,看着鬼龙笑道:“有话直说好了!过了边境,我们还要走一天时间才能找到接应我们的人,在那里换乘汽车以后直接赶往机场。现在该放心了吧?能把解毒剂给我了么?”
鬼龙丝毫也不在意钱力看穿了自己的心思,反倒是略微地收紧了缰绳:“不用着急,等到了国境线以外,你有的是时间注射解毒药物,还有半小时时间,你等不及了么?”
身后的草坡上骤然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鬼龙惊异地转过身去,朝着马队中殿后的晁锋和秦椋喊道:“小心一点,是大批的马队……”
走在鬼龙身边的钱力也是一脸的刷白,连声音也开始颤抖起来:“我们的运气不会这么差吧?中国总共就两个连的骑兵建制,而且最近就要取消建制了,这样都能让我们给赶上了啊!?”
草坡顶端出现的那一排异常神俊的战马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从那些战马身上沾染的泥浆草屑可以看出,这些战马是刚刚经过了长途奔袭而来的,而马上的那些戴着防风面罩的战士也同样的被泥浆和草屑沾满了身体,除了在面罩后露出的眼睛依旧闪着摄人的光彩,全身上下已经看不出军装的模样了!
难以想象这些骑兵是如何在短短的几天里,从自己的基地里强行穿越那令人恐惧的水草地,难以想象那些战马是如何忠诚地听从着主人的号令不眠不休地狂奔,更难以想象,那些随时会被取消建制的骑兵们是如何地在自己即将退出军役的时候,保持着枕戈待旦的精神!
不等鬼龙一行有任何反应,草坡上的骑兵行列里已经发出了一声嘹亮的号令:“军刀出鞘,杀!!!”
一百多把军刀出鞘,只发出了一声令人心悸的金属摩擦声,第一声马蹄响起的同时,从上百条男人的喉咙里喊出了那惊天彻地的咆哮:“杀!!!”
几乎没有任何的迟疑,鬼龙朝着殿后的晁锋大声喊道:“砍断驮马的缰绳,我们朝着斜侧方跑,大家集中在一起!”
钱力也拉开了嗓门喊叫起来:“那些骑兵是想抓活的,大家快跑,只要过了国境线,他们就没办法了!”
从草坡上急速冲击的马队开始平铺开来,形成了一个雁翎阵的模样,那些朝着两侧狂冲的骑兵们不再喊杀,只是在马鞍上伏低了身体,将那把雪亮的战刀隐藏在马镫旁边。曾经在草原集训时见识过骑兵作战方式的晁锋不由得赞叹道:“好骑术!好漂亮的藏刀,等冲到了攻击距离,从那个角度反向倒劈的撩刀术至少也要人一条大腿了……”
忙着逃命的钱力在马鞍上蜷缩起了身体,大声朝着晁锋喊道:“少他妈的欣赏人家的骑术了,那撩刀术要劈的可是我们的大腿,赶紧逃命啊!”
不过是几分钟的冲击过程,那些昼夜狂奔而来的战马已经开始显露出后力不济的模样,原本完整的雁翎阵已经出现了几个明显的缺口,尽管马上的骑兵们一再催动着战马奔驰,甚至用马靴上那犀利的马刺将战马的肚子扎得鲜血淋漓,但那些已经口吐白沫的战马却无论如何也跑不动了……
从那个残缺的雁翎阵中猛地传来了一声暴喝,几个还能冲锋的骑兵催动着战马离开了雁翎阵的行列,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锋矢阵向前追来,而其他的那些骑兵也降低了战马奔跑的速度,摘下了背上的步骑枪,瞄准鬼龙一行的马匹开始了射击。
枪声之中,鬼龙无可奈何地吆喝着大家与那些紧追而来的战马跑成一条直线,利用那些骑兵害怕误伤同伴的心理尽量降低马匹被击中的危险,而身后的那些疯狂追赶的骑兵似乎还保持着抓活口的目的,只是挥动着战刀拼命追赶,并没有朝鬼龙等人开枪射击。
追逃之间,那块耸立在国境线上的巨大界碑已经隐约可见,跑在最前面的钱力高兴地喊叫着:“快跑,我们马上要过国境线了!只要过了界碑就成功了……”
冲在最前面的一个骑兵已经快要追上殿后的晁锋了,那把原本隐藏在马镫旁边的战刀也摆出了斜上反劈的姿势。战马上的骑兵稍微向右倾斜着身体,嘴里也发出了那种催促战马冲击的弹舍声音!
没有时间回头看看追兵离自己还有几步的距离,也不敢想象那雪亮的战刀会从那个角度光临到自己的身上,晁锋突然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
是害怕么?
比这还要危险的境地都闯过来了,子弹在眼前飞过也不会让自己皱一皱眉头,尸山血河当中也可以镇定自若,冷静地操控着手中的机枪打倒成片冲击的敌人!
可今天是怎么了?只是一把军刀而已,竟然让自己手脚冰冷,几乎驾驭不了狂奔的马匹?
是……心虚?
是心虚!!!
尽管自己的手里也有枪,尽管只要一个回身,一次扣动扳机的动作就可以解决即将降临的杀身之祸,可自己就是不敢!
自己也曾经威风八面地诛杀着叛国的罪人,不管有多么危险,不管有多么艰难,可那个镶嵌在枪柄上,纂刻在自己心头脑海中的国徽和军徽,总能给自己克敌制胜的勇气和信心!
身后的那把雪亮的军刀上,同样篆刻着国徽和军徽,挥舞着军刀的骑兵心中,同样有着那个象征着军人灵魂和勇气的国徽和军徽!
心有浩然正气!
何惧妖孽横行?!
在恍惚之间,跑在最后的晁锋跨下的马匹总算是跨过了界碑,而在身后的那个紧追不放的骑兵挥出的刀锋,也堪堪擦过了晁锋背上的背囊,在背囊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裂口。
战马人立而起,而马上的骑兵也骤然发出了一声夹杂着愤怒和不甘的吼叫,早已冲过了国境线的钱力擦着额头的冷汗,丝毫也不敢放慢马匹的速度,直到鬼龙从斜刺里冲过来,紧紧地抓住了钱力的马缰,这才让惊魂未定的钱力恢复了些神志。
惨白着脸色的钱力看着停留在国境线那边的骑兵们,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们还算是运气了,要不是那些骑兵长途奔袭,战马都精疲力竭了,我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逃脱被追杀的命运了!感谢上帝啊……”
不等鬼龙答话,边境线那边的一个骑兵猛地打了一个尖利的呼哨,随着那声呼哨声,钱力跨下的那匹黄骠马犹豫着原地转了个圈,突然掉头向着国境线那边冲去,向着中国的土地上冲去!
一个又一个尖利的呼哨声从那个骑兵的口中发出,其他的几个骑兵显然也认出了那匹黄骠马,一同大声呼喊起来:“大黄,回来,回家来!好小伙子,回家来!”
黄骠马的速度猛地加快了,坐在马背上的钱力大声咒骂着想从马背上跳下来,但在狂奔中弄乱的马镫绳死死地缠住了钱力的腿脚,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解开。
所有人惊讶地看着眼前着难以置信的一幕,愣怔了好一阵之后,晁锋猛地醒悟过来:“这些马都是退役的军马,钱力那家伙骑的肯定那骑兵原来的坐骑,老马认主,该着钱力那家伙倒霉了!”
几个在边境线上的骑兵已经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包围圈,而那匹黄骠马在那不间断的呼哨声中,兴奋地嘶鸣着向界碑的方向奔跑着。马上的钱力慌乱地掏出了手枪,向着守候在国境线那边的骑兵们射击,但本来就不熟练的枪法根本就无法在颠簸的马背上集中目标,眼看着黄骠马离国境线只有几步之遥,钱力猛地咬了咬牙,将最后一颗子弹狠狠地射入了黄骠马的头部!
凄厉的嘶鸣中,被击中的头部的黄骠马猛地跪了下来,被骤然停顿的惯性摔到了一旁的钱力手忙脚乱地想要解开缠在腿上的马镫绳,几个守候在国境线那边的骑兵焦急地催动着自己的战马,看着近在咫尺的钱力怒吼着,尤其是黄骠马从前的主人,更是狂喝着想要冲过国境,如果不是两个战友死死地拉着他的马缰,那雪亮的战刀已经光临到钱力身上多时了!
混乱之中,已经跪倒在地的黄骠马猛地挣扎了几下,巨大的眼睛离涌出了大滴的眼泪,伴随着从前的主人那狂怒的喊叫声,已经奄奄一息的黄骠马猛滴站立起来,向着国境线跌跌撞撞地冲去。
当哀嚎着的钱力被濒死的黄骠马拖过国境线的那一瞬间,几个早已守候在国境线边的骑兵同时吼叫起来。在那浸透着伤悲和成功喜悦的吼叫声中,已经被鲜血染红了大半个身体的黄骠马轰然倒地,倒在了自己曾经的主人眼前!
几乎没有任何的犹豫,黄骠马的主人已经挣开了战友的阻拦,手中那出鞘多时的战刀在半空中划出了闪电般的闪光,直朝着哀嚎中的钱力头上砍去!
手起刀落!!!
杀!!!
如果不是斜刺里冲过来的两个骑兵架住了即将劈砍到钱力脖子上的那把充满了愤怒与复仇的战刀的话,那么钱力是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被斩首的命运了!
尽管同样充满了愤怒,军人的良好素质仍然让那些骑兵忠实地履行了自己的职责。两个拉住了黄骠马主人的骑兵竭尽全力劝慰着愤怒的同伴,而其他的几个骑兵则手脚麻利地将被吓得半死的钱力捆绑起来,横着架到了马鞍上。匆忙赶来的其他骑兵在目睹了这悲壮的一幕之后,同时在马上挥舞着军刀,呼啸着绕着那匹倒卧在界碑附近的黄骠马疾驰着,连那些疲惫的战马都同时发出了嘶鸣,仿佛在祭奠自己忠贞的同类!
远远地用望远镜目睹了这一切的秦椋叹息着:“义犬救主殉身,忠马望北而亡!历史上的那些传说,在我们的面前竟然如此忠实地体现出来,连动物都能做到的事情,怎么就有那种人,连犬马都不如呢?”
远远看着那些骑兵们在简短的祭奠仪式之后,排列着整齐的队列离去,鬼龙揉了揉发酸的眼睛,跳下马来紧了紧马肚带,再仔细地检查了一下剩余的装备后说道:“我们已经离开中国的国土,现在的我们,没有国籍、没有身份、没有倚靠,只有靠我们自己了!钱力被抓捕对我们来说应该是件好事,至少我们可以省去摆脱钱力的麻烦。在今后的一段比较长的时间里,我们将彻底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当我们再次出现的时候,那将是我们掀起滔天巨浪的时候了!按照我们的gps全球定位仪显示的位置,我们还要骑马走上一天左右,才能进入人烟比较稠密的几个集市,在那里卖掉我们的马,然后找个稳妥的通道进入俄罗斯,与蒙古人民共和国相比较,那里的交通和其他的环境都要好的多了,我们也容易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在渐渐荒僻起来的草原上行走,不断裸漏出地面的砾石已经让那些奔走了数天的马匹伤了蹄子,有两匹马甚至是一瘸一拐地前进着,原本预计一天就可以到达的集市,整整走了三天,当鬼龙一行终于在天际看见那些临时搭建起来的简陋帐篷的影子时,那两匹受伤最重的马也支撑不住,在凄惨的嘶鸣声中倒地不起。
用钱力提供的一点美金购买了些简单的食物,几个饿坏了的人挤在一个背风的角落里狼吞虎咽起来,那些明显地显露出疲态的马匹也没能卖个好价钱,只是当作要被马上抛弃的包袱随便卖了出去,换来的钱远远不够鬼龙一行离开蒙古人民共和国所需要的费用。咽下最后一口面饼,鬼龙顺手抓起了背囊中的军用水壶猛灌了几口凉水,看着那些在集市中匆匆往来的商人或是贩卖某些敏感物品的小贩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