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福一把撕开了衣领,狠狠的将一杯酒灌进了嘴里:“今后有我!我一个大校,工资虽说不多,养活两个孩子还是富余的!等他们到年龄了,就叫他们当兵,我找最好的教官狠狠地训他们,不出几年,就是个好兵了!你们要出去干活了,还有什么要交代的,要我照顾的,在这里就说了,别拿我不当兄弟!”
鬼龙放下手中的酒杯,稍稍看了看向正:“你……真的不回去看看?不过是十几分钟的车程而已,你儿子,还有你老婆可都在……”
向正抬起左手,止住了鬼龙的话语:“不必了!都这么多年了,一直是我以前的几个兄弟在照顾他们,没有我他们也好好的,现在我出现,反倒是……再说,看了……我怕分心!”
颤抖着手将一杯酒倒进了嘴里,向正转头看着鬼龙:“你呢?她就在北京,你真不想去看看她么?我知道你在上海的那几个小时里曾经单独出去过的,应该是去找她了吧?我已经打听清楚了,她还是在干她的老本行,现在在北京一个夜总会中表演舞蹈。”
鬼龙的手颤抖了一下,杯中的酒也洒出来了一点:“还有必要去么?既然在上海没有见到她,那么在北京也就不必去了。说来可笑,我也只是打算在远处看看她就可以了,并没有让她看见我的打算。”
李文福猛地站了起来,将一把车钥匙扔给了鬼龙:“婆婆妈妈的干吗?想见就去,不就是不想让人家看见你么?你好歹也是个城市作战的专家,连这一点都做不到,你还吹什么牛b?拿上车钥匙,赶紧走人吧!”
华灯初上的北京分外美丽,在整齐有序的车流中,鬼龙独自驾驶着那辆换上了民用牌照的越野车朝着夜总会驶去,尽管曾经经历过生死,看淡了一切,但此刻的鬼龙竟然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慌乱,以至于没有开出多远,险些连闯了好几个红灯。
她还好吗?还是原来的那个留着一头齐腰长发,带着甜甜的笑容的模样吗?还是拉着自己的胳膊,非要在人潮汹涌的大街上拥抱穿着军装的自己,在没有达到目的以后拉着路灯柱子耍赖的小女孩吗?还是那个能用舞蹈叫人心魂俱醉,然后用那清澈的眼神让人冷静下来的精灵吗?
从后视镜中看看自己的脸,岁月已经悄悄地在自己的脸上刻下了浅浅的年轮。自己已经不再年轻,也不再那么容易激动了,可为什么自己的心跳会随着接近那个夜总会而不断地加速跳动呢?
是因为她吗?
恍惚之中,如果不是越野车上的gps定位系统发出了鸣叫声,鬼龙几乎错过了那个显而易见的夜总会。以往的习惯让鬼龙不假思索地来了个急刹车,在车还没有挺稳的那一瞬间,鬼龙已经熟练地换上了倒档,干脆利落地将车倒进了路边的停车位。几个被鬼龙吓到的司机从车窗中伸出了头狂骂:“孙子~你丫他妈怎么开车的?当这马路是你们家院子呐?嘿~孙子~说你丫呢,装什么聋子啊?”
夜总会的门童识趣地为鬼龙引导着前往包厢的路,凭着以往的经验来说,眼前的这个仿佛梦游般的男人是惹不得的!不说别的,光是倒车的那手艺,还有走路的姿态,甚至是不经意间露出的手指骨节上的疤痕,要说眼前的这个高大的男人不是军人,打死这门童都不信!
小心翼翼地带着鬼龙找了个隐蔽些的包厢,看着门童那带着几分敬畏的眼神,包厢里的侍应生恭顺地弯下了腰,将那份制作考究的酒水单送到了鬼龙眼前:“您好!请问您需要些什么?”
鬼龙稍微适应了一下夜总会中幽暗的光线,抬手朝着酒水单上随便指了指:“就这个好了,其他的你看着办吧,古典舞蹈什么时候开始?”
侍应生愣怔了片刻,疑惑地问道:“您是问夕虹小姐的古典舞蹈吧?真是不凑巧,夕虹小姐的舞蹈刚刚结束,但我们这里还有另外的几个舞蹈组合跳得也很不错的,尤其是我们这里在午夜两点以后的钢管秀,可是相当吸引客人的!”
鬼龙愣住了,连侍应生用异样的眼光看着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只是呆呆的喃喃自语:“已经结束了?她……现在叫夕虹了么?”
侍应生看着鬼龙带着几分失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得暗自好笑!几乎每天都会有那么几个痴迷于某个演员的人出现,送花、请吃饭、求人家答应约会的不一而足,可痴迷到这个程度的还真是少见了!一般来说,为了追求某个演员,那些痴迷者是相当舍得花钱的,今天的这位……应该也是个送钱上门的主儿了!
更加的弯下了腰,侍应生的声音里竟然带上了几分的诱惑和暧昧:“您如果想见夕虹小姐一面的话,您可以在这里买一些鲜花送去。夕虹小姐刚刚退场,应该还在化妆间里卸装呢,如果您动作够快的话还来得及……”
不等侍应生说完,鬼龙已经从口袋里抓出了一把钞票,看也不看的塞给了侍应生:“我要你们这里最好的鲜花,快点给我拿来!还有,化妆间怎么走?”
抱着一大把鲜花的鬼龙几乎是冲进通往化妆间的走廊的,有了丰厚的小费,侍应生自然与看守着化妆间的保安打好了交道,只是那些急匆匆赶着上场的演员们用不屑或妒忌的眼光看着鬼龙,嘴里也发出了艳羡的惊叹或轻蔑的讪笑。
鬼龙没有注意到这些,或许是着魔了,或许是被从前的美好回忆所吸引,鬼龙的心中只有一个声音,或者说是一个念头在作祟——去见她,有什么大不了的?!刀山火海都闯过来了,还怕见一个女人么?何况……这个女人是那么的爱自己!
即使她改了名字,即使这么多年没有见面了,即使自己明天就要去一个连自己都无法确定的地方……
那又如何?
化妆间的门打开了,她就在那里!
还是那样的长发,还是那样的巧笑迎人,就连眼神都还是那样的清澈透明!岁月似乎额外恩赐于她,在她的身上只能看到美丽,只能体会到青春……
她走过来了……
清了清干涩的喉咙,鬼龙尚未来得及说话,她已经微笑起来,露出了两颗可爱的小虎牙:“怎么才来?我都等好久了~要罚你噢……”
该怎么回答?
颠沛海外,但心里一直记挂着你?生死一瞬间,脑海里仍是你的模样?即将远行,归期不定,所以前来道别?
身后传来的声音相当好听,带着男人的磁性和温和,还带着那种掩藏不住的宠溺和娇纵:“还要我怎么样?每天都是救火似的来接你,每次都被你说来晚了,不是罚我装猫扮狗就是拉着我找个最好的饭店狂吃,就是当年打土豪也没你这么狠的吧?”
化妆间门口的夕虹娇笑着迎了上去,丝毫也没有注意到被大把的鲜花挡住了面孔的鬼龙:“不管!今天我看见一件好漂亮的衣服,你要买来送我!还有,你答应我学会开车了就把你那辆宝马送我的,我昨天可是拿到驾驶执照了哦……”
靠着墙站立的鬼龙眼睁睁的看着夕虹从自己的身边走过,带着一股曾经无比熟悉的香味。夕虹从来不用任何香水,却喜欢用茉莉花泡水洗头,有她走过的地方,都会泛起一股清幽的茉莉花香,那是任何味道都掩饰不了的……
而今,香飘何处?
站在鬼龙身后的男人显得温文尔雅,无论从气质或衣着上都无可挑剔,手中正拿着一件雪白的披肩,体贴地搭在了夕虹的肩头:“也不知道照顾自己,外面天气总是有些凉的,刚刚跳完了舞就这么走出去,不怕感冒么?”
鬼龙静静地站在走廊上,看着那个男人温柔的拥着夕虹走远,直到消失在走廊尽头的门后。手中的花很新鲜,还带着些泪珠般的水滴,正一点点地掉落在雕刻着茉莉花花纹的地板上,点缀出一个个圆圆的小斑点……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恨君生迟,君恨我生早!
奈何?奈何???
她不再是以前的那个小女孩了,不是那个只要一支冰激凌就可以满足地微笑的孩子了……
跑车、豪宅和钻石,也许远远比一束廉价的鲜花更能吸引人了吧?
君已陌路……
苦笑着将鲜花塞到了侍应生的手中,鬼龙大步离开了那家夜总会,却没有听到侍应生的自言自语:“我说这主儿不是有毛病吧?以往送花的哪个不是借着认识夕虹小姐再去认识她表哥,追不着夕虹还能认识个财团首席执行官呢!今天这两个人都送上门来了,这爷们怎么就不会说话了呢?是不是缺心眼啊?”
抓着手里的大把鲜花,侍应生熟练地将鲜花送回了柜台,顺手从柜台上拿起了一支香烟,就着柜台上摇曳的烛火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再朝着柜台里的女侍应生喷了一口烟:“我说姐姐,今天这束花卖了几次了啊?我那提成可惦记着点,别忘了给我!”
凌晨的北京街头笼罩着一股淡淡的雾气,天还没有完全亮,室外的光线也很黯淡,尽管房间里没有开灯,但习惯了在黑暗中行动的鬼龙一行还是轻手轻脚地穿好了衣服,带上了自己简单的行李,静静地走出了各自的房间。
李文寿无疑是最早醒来的,站在自己哥哥的房间外面,李文寿小心翼翼地敲了敲门:“哥,我走了!”
李文福的房间里也没有开灯,静默了半晌,李文福的房间里才传来了一声平静到了极点的答应声:“走了啊?那好,我就不送你们了,车已经准备好了……”
李文寿张了张嘴,好像还想说些什么,但等了半天也没说出一个字,只是从自己的背囊里取出了一个小巧的药瓶子,轻轻地放在了李文福的房间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