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寒暄几句,也不敢多言,便朝着静立场中那具焦黑如炭的尸体走去。
这尸体方圆三米之内,土地一片焦黑,脚踩上去,宛如岩石一般结实,尸体依旧冒着青烟,散发出一股肉香和焦臭混合的古怪气味,让人肚子里的酸水忍不住翻腾而起,想要吐出一点什么来,才会好受。不过当我们三人围着这具尸体绕了一圈,一字剑脸色凝重地说道:“这个……恐怕不是杨知修吧?”
的确如一字剑所说的一般,站在我们面前的这具炭尸,整个人的面目和皮肤都被强大的雷电劈得不成模样,黑黢黢一团,脸上的五官都融化在了一起,整个人也缩水了几十公分,不过怎么瞧,也瞧不出这人生前便是让我们所有人都恐惧到极点的杨知修。
一代枭雄杨知修,就这般容易就殒命了?
说出来连我们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试图多找寻一些证据,来证实这具焦尸便是杨知修,然而左右找了一圈,却并没有发现他从灌江口王家那里夺来的二郎化神杖。
杨知修生死不知,这发现让我们有些沮丧,不过其他人却并不知晓,慈元阁少东家和他妹子围了上来,恭敬地与一字剑见礼,都叫黄伯伯,而这时一字剑也有了一点长辈的架子,微微点了一下头,说你们迷路了,你父亲拜托我过来找你们,还好没有出事,要不然我可没有脸去见老友。
方怡明媚的眼睛扫量四周,最后落在了杂毛小道的脸上,充满崇拜地说道:“我们今天也多亏了萧大哥,要不然可真就要给那个姓杨的恶人给害了呢。”
一字剑点头,说的确如此,这一次要不是克明小友出手,动用茅山秘技,引发天雷,只怕就便是我,也逃不过一死。
杂毛小道又赶忙谦虚,说诸位盛赞了,要不是大家齐心协力,我哪里有这时间,引发咒决?此事无需多提,各尽职责才是。听得杂毛小道这谦虚之言,几人更是盛赞,一字剑看着杂毛小道,说品德修行,皆为上上人选,看来茅山昌盛的命运,又可延续百年了。
这几人在这儿花花轿子相互抬着,我的注意力则集中在旁边的那条湖泥地龙身上来。
这条上古遗种已然死去了,它的头颅给杨知修愤然撕裂,不过对它生机彻底湮灭的,却是杂毛小道刚才引发的天雷。虽然杂毛小道刚才那一道螺旋落雷是垂直朝着杨知修而去的,然而这湖泥地龙全身亦是一片焦黑,那些鳞甲全数反转,露出了里面足有七成熟的肉来。
这地龙属昆虫科,腹腔中空,不过表皮的肉也肥厚,瞧着颇为诱人,我瞧着这副场景,心中有些疑惑,这湖泥地龙的生命力极为强悍,要不然也不能活得这么长久,而且据闻也能控火,怎么劈向杨知修的天雷,竟然也落了大部分在它身上?
杂毛小道瞧见我脸色凝重,凑过来瞧,也陷入了沉思。
不过那一字剑瞧见这地龙,却是满心欢喜,用那碧绿色的石质短剑将颔下剖开,掏出一串如同葡萄一般的珠子来,十来颗,花花绿绿的,上面黏液裹覆,看着极为恶心,却有芬芳香味传出,一字剑跟我们介绍道:“这活了无数年头的湖泥地龙一身是宝,最大的好处便是它颔下这串珠子,是其力量的源泉,红色乃火,提高抗性,黄的乃土,增强体质,白色是水,能够熟络水性,入水不沉——克明友,此战你居功至伟,且由你分配吧?”
第二十四章 走投无路
杂毛小道听得一字剑这般分说,眼神一黯,沉默了几秒钟之后,一声长叹,拱手说道:“黄老前辈,既然如此,我这里倒是有一个不情之请。”
一字剑听到杂毛小道这句话,眉头便皱了起来,不动声色地问:“喔,有什么事,尽请道来。”
亲兄弟明算账,在江湖上闯荡了这么多年的黄晨曲君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他瞧见杂毛小道这般分说,只以为这小子准备仗着自己的功劳,来一个囫囵个儿独吞呢,所以脸色就有些不好了。
他到底是江湖上扬名立万的角色,十大高手的头衔并不是靠吹嘘而来,以他的实力,倘若是想要独吞这条湖泥地龙,也没有谁敢说半个不字,如今答应让杂毛小道来挑,已经算是极为谦隐忍让了,倘若面前这臭小子真提出什么妖蛾子,那杨知修他都敢对着干,何惧一个羽翼未丰的生瓜蛋子?
场面的气氛一时有些尴尬,然而杂毛小道却并不管,依旧恭声说道:“这条湖泥地龙本来一直生活在大泽深处,或许还能多活几百年,只可惜因缘变故,竟然遭此劫难,此番它并没有作恶过甚,反而在刚才还有解救于我们的功劳,晚辈不忍它曝尸荒野,拆骨扒筋,所以想跟前辈求个情,这些龙珠晚辈和同伴一个也不要,只求让它得以入土为安,也算是我还了它一份人情。”
听得杂毛小道这般娓娓道来,一字剑的脸一直绷着,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哈哈一笑,说果然能够有如此修为,你倒是一个让人敬佩的少年子。好吧,我同意你的请求,这条湖泥地龙我本待弄些骨剑和贴身护甲,不过看在你的面子,我分文不动了。至于这三色龙珠,便也没有你的份,我留来作人情,分给他们几个晚辈吧。
一字剑指了指旁边的慈元阁少东家和小公主,那少东家拱手说道:“这地龙倒也是个可怜角色,志龙也不忍吃它身上之物。”
方怡依附自家哥哥的意见,捏着鼻子说道:“唔,对啊,好恶心呢,谁敢吃它?”
瞧见这两兄妹这样一副表情,黄晨曲君挑出一颗白色清亮的珠子,往嘴中一送,轻轻一含,那珠子便化作一道汁液,流入喉中,他长长地吸了一口浊气,嘿然笑道:“小怡子,你别看它模样不怎么样,但是却是积蓄了千年的日月精华,不但对你的修为大有裨益,而且这水性珠子一经服用,你入水便如那湖中之鱼,来去自如,最为珍贵。一会儿回去,我清洗干净,给你熬汤喝掉,你看可好?”
听得黄晨曲君这般说起,方怡终究被这神奇功效给诱惑了,点了点头,说好啊,若是如此,捏着鼻子喝一回,也可以。黄晨曲君又扭头瞧向那慈元阁少东家,他依旧摇头,说不喝,方怡瞧见自家顽固的哥哥,哼声指责道:“你呀你,就是个段誉的性子,软蛋儿!”
我们这边商量妥当,右边突然传来一阵嘈杂之声,扭头过去,才发现灵棚那边的诸人都已陆续醒来,客老太这人最厉害的本事就是见风使舵,瞧见情况不对,转身便飞奔,然而小叔却拦在了她的前面,手中的雷击枣木剑也不是吃素的,将这个老乞婆给拦截,不让她再次逃离。
世间最愚蠢的事情莫过于纵虎归山,我们自然不会犯这种错误,当下也是不再商谈,强打精神,朝着客老太逃离的方向封堵而去。
战胜了杨知修之后,我们所有人的精神都一阵抖擞,脚步如风,而客老太有小叔牵制,却也跑得不远,她在向东被杂毛小道堵住之后,转头朝着湖边遁走,却被我和黄晨曲君给围在了小巷口。
客老太压住脚步,回头看着身后追来的小叔和杂毛小道,自知必死,却又心存侥幸,朝着黄晨曲君说道:“小黄,我是你三嫂子啊,你还记得不,当年中秋你还来我们家吃过饭,叫老贾作三哥呢?你放过三嫂子吧,啊,看在老贾在天之灵的份上?”
本来一字剑还只是配合着我们前来围住,听得客海玲这般说起,脸色不由得冷峻起来。
任何高手,在未成名的时候都有一段屌丝岁月,有的人把这当成财富,比如我,可以毫不顾及地与众人分享,有人却当作耻辱,黄晨曲君改名,又忌讳旁人说起他在国营肉联厂当杀猪匠的经历,显然是不喜欢那一段低人一等的岁月,今天被这客海玲揭起旧日伤疤,不由得有些恼怒,脸色铁青地缓声说道:“什么三哥三嫂,老子可认不得。”
客海玲听得一字剑这般说起,自知失言,惶然无措地瞧向了我,竟然似遇到救星一般,激动地说道:“陆左,陆左,你就放过我吧,虽然大家彼此之间都有些误会,但是我们却一点儿仇都没有,而且老贾当年在集训营里,还给你当过总教官,教了你许多本事。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可不能弑杀师母啊?”
杂毛小道听得客海玲这般可怜巴巴的请述,不由得笑了,朝着我喊道:“嘿,小毒物,你师母这般说,你什么意见?”我摸了摸鼻子,说别这么说,我可没有那么多爸爸,别用老派那套“天地君亲师”的说法来压我,现在皇帝老儿都没有了,跟我扯这蛋干嘛?
我指着那些从垮塌灵棚的塑料布中爬起来的许多村民,一脸严肃地对客海玲说道:“饶不饶你,我们说了都不算,要问一问那些被你夺去了亲人性命的村民,看看他们会不会饶过你?”
客海玲瞧见了我眼中的决绝,眼睛眯了起来,有一种与她刚才语调所不符的尖厉之声,从喉咙里发出来:“呵呵呵,你们以为这样就可以拿捏住我了?既然不给我留下一条生路,那就拉一个人,跟我一起上路吧!”
此言方落,客海玲的身子便化作一道幻影,朝着我这儿杀来。
我瞧见她色厉内荏,却不害怕,鬼剑一抖,朝着这老妇人的周身罩去。然而我一剑却是落了一个空,鬼剑的锋芒吞吐,刺中的却只是一道黑影,仅仅只是一头凝练出来的厉鬼。当我扬眉瞧去的时候,却见客海玲最终还是选择了与她毫无瓜葛的小叔,作为她的突击方向。
小叔在苏北苏南一带,也是有数的高手,但是与我们几人比起来,实力稍显薄弱,也正因为如此,被客海玲当作了软柿子,以为这里才有一线生机。
然而,小叔果真是软柿子么?
面对着这妇人垂死的疯狂挣扎,小叔不急不缓,将手中的雷击枣木剑朝着客老太的腿部割去,想通过剑上雷意,将其逼开,一举拖延。雷击枣木剑并未镀上类似精金的物质,并不锋利,伤不得人,然而一旦灌足力量,便能够化作一把强大攻击力的武器,比寻常铁剑更利。
然而客老太知道自己回避一下,时间就给延迟,当下也是发了狠,竟然不闪不避,手中一把金刚剪,朝着小叔的手臂上扎去。
高手较量,攻防就在一瞬间,当我抬头望去的时候,两人已经撞在了一起,客老太的左腿中了一剑,鲜血飚射,而小叔的左手则给那金刚剪给咬合着,死死卡住。
客老太手中这金刚剪光芒闪烁,显然也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器,在她的想法中,小叔的手臂自然是一剪而断,接着这个帅气的中年人便会因为剧痛而跌倒在地,身后至少要留一人照顾,而她便可逃遁入黑暗,借由暗道离开。
这计划环环相扣,天衣无缝,匆忙之中想出,也是难得,不过……这手臂怎么回事,忒硬了吧?
是的,这个双鬓斑白的中年人不但没有倒下,被金刚剪给死死咬合住的左手居然还能够活动,反手伸来,一把将其手腕抓住,五指之上仿佛有千钧之力,精钢一般,将她给牢牢抓住,这老妇人身形稍微一停滞,后背便疼了,低头一看,只见胸前左右,匀称地露出了两把剑尖,不长不短,倒是十分默契。
鲜血从剑尖流了出来,她全身的力量和修为,都仿佛随着这鲜血的流出而流逝,脚下一软,便跪倒在地上,混沌的脑子里只有一件事情未曾明白,反手也抓住了小叔,忍着疼痛,拼尽最后的力气问道:“为什么?我的双龙金刚剪锋利之极,寻常手臂一剪即断,难道你练了金钟罩铁布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