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尔摆手说不用,他戒了。
听到这话我们都诧异,说哎呀,连鲜血都能戒,你还叫作血族么?
威尔脸上露出了惨笑,说准确来说,我和安吉列娜在这地球上,应该算是另外一个物种了。自从服用了该隐的祝福之后,不但能够见到阳光,而且身体对鲜血的倚赖性也减到最低了,这么说吧,以前鲜血对于我们来说是食物,是米饭面包等主食,是必需品,而现在,只是一种可有可无的美味食物而已,只要忍得住那种甘美的诱惑,一辈子不喝,都不会有事。
我们皆诧异,没想到那用太岁原液配出来的药水,竟然还有这般作用,竟然将威尔整个人的体质都改变了。而威尔则不管我们的惊奇,开始讲解起了他的计划来:现在追踪他的那一活人出身于魔党,与卡玛利拉议会——也就是密党,关系冷淡,甚至敌对,安吉列娜就是落在了他们的手上。
当日他通过一些渠道放话出去,倘若魔党胆敢伤害安吉列娜哪怕是一根毫毛,他们就休想得到任何关于该隐祝福的信息。
这狠话使得追杀者投鼠忌器,也才使得他能够在重重的包围中,辗转来到了中国,来到了东官,而他的想法则是联络密党,承诺最迟明年能够提供部分药水,借以对抗魔党的压迫,当然,这事情他在英国的朋友也正在跟卡玛利拉议会谈判,而此时此刻,他想以自己、以及手上仅剩的那一瓶药水为诱饵,先将安吉列娜从魔党的手中救出来。
说到这里,威尔紧紧握着我的手,说陆左,你倘若能够答应我,我可以为你打五十年的工,来偿还此次的报酬。
血族的寿命是漫长的,威尔这外形俊朗的家伙虽然看着仿佛只有二三十岁,但作为一个如同达芬奇一样神奇的科学家、艺术家和社会学家,他存在于世的时间远远比我所看到的要久远。不过即使如此,五十年,对于他来说也是一段不短的时间。
我摇了摇手,说打工的事情另外说,我想知道的事情是,没有了万岁原液,难道你还能够量产“该隐的祝福”么?
威尔苦笑,说不能,每一滴原液都是钟天地之灵气孕育而成,虽然他返回伦敦之后的大部分工作,都是在实验室里,尝试着人工合成万岁原液,那是一种活性极高的高能量聚合酶,可是在目前这种实验条件下,如果不是上天眷顾,基本上是不可行的。
听到威尔的解释,我笑了,说得,原来你在密党那边,也是开着空头支票呢。
杂毛小道见威尔一副憔悴欲死的样子,拦住了他,说威尔,现在的你需要休息,需要真正的休息,我们先要将你身上的伤势治疗好,免得将来你家大洋马被解救出来的时候,你上床干活的功夫都没有——哦,天啊,要是那样,她会不会移情别恋,看上……譬如我呢?
听到杂毛小道的调侃,威尔一直紧紧绷着的脸终于露出了一点儿笑容,伸手给了他一个中指,故作愤怒地笑骂道:“放心,安吉列娜不会看上你这瘦不啦叽的家伙的……”
说话间,杂毛小道将威尔整个上身的衣服都剥下来,露出肌肉结实的身体,他的指尖轻轻滑过威尔溃烂的伤口边缘,有隐约不可见的气,在上面盘旋着。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笑了起来:“你这家伙还真的是幸运啊,我师父刚刚传我那显圣甘露法食咒的不传之秘,正好可以将你身上这恶毒的黑暗力量给消融掉,你说巧不巧?至于伤势嘛,哎呀,你这胸口和小腹没有得到适时治疗,基本都已经腐烂了,想要短期恢复,只怕……”
他看向了我,说小毒物,肥肥可以么?
我从身上掏出一个袖珍的强光手电来,仔细观察了一会儿伤口——这是由八道狰狞的抓痕而形成,几乎遍布了他整个胸腹处,特别是小腹,大片的皮肉组织翻开,露出屠宰场里面的那种烂肉来,亏得威尔是一个血族,要不然还真的支撑不了这万里之遥。
这伤势,再不治,只怕他就是血族都得挂了。我转过头来,问掌柜的,这里又没有隐秘一点的地方,威尔的这伤口气味独特,很容易引来敌人的。
赵中华说有,带着我们到了隔壁的一间库房,越过许多破铜烂铁,来到中间的一个铁皮柜子处,他在那里面摸索了好一会,地上裂开一个口子来,领着我们下去。
库房的地下有两间,里面一间有三铺床,还有一些铁将军把门的铁柜子,生活起居的东西也都有,而且还有排气扇,通风,大的那个房间甚至还有一排显示器,监控着废品场的各个角落。
我摆弄了一下这监视器,笑着对掌柜的说,你到底是有关部门的外勤人员,还是窝藏在人民内部的特务间谍啊,没想到还挺齐整的嘛。
赵中华嘿嘿笑,说出来混,谨慎最重要,狡兔三窟,关键时刻这地方能救命呢。
威尔这边情况不妙,似乎有些命在旦夕的感觉,真不知道他这些时候是怎么熬过来的。情况危急,闲话便也不多扯,杂毛小道将威尔扶在了床上,将全身剥得只剩下那条臭烘烘的四角裤衩,露出仿佛雕塑一般完美而结实的身体来。
密室有水龙头,朵朵打来一盆清水,用干净的毛巾将他全身给擦净,重点将他伤口边缘的血痂和脓水擦干,完成这一步之后,杂毛小道从随身行囊里面拿出一张沐浴度魂咒符,贴在他的额头上,将眼睛和鼻子给遮挡住,然后开始净手焚香,进行准备工作。
我帮他打下手,然后观察着他那恶心流脓的大片伤口,上面似乎还有隐隐的黑气在翻滚,下意识地问杂毛小道,说这是老外的招数,你能行么?杂毛小道将手上的净水甩干,嘿然笑道:“新学的,行不行,看疗效。”
说罢他双手凭空一抓,立刻从袖子里飞出了两张黄色符箓,脸色肃然凝重了几分,口中轻轻念叨道:“冷冷甘露食,法味食无量,骞和流七珍,冥冥何所碍……一念昇太清,再念皈虚无,功德九幽下,旋旋生紫微!”
威尔胸中的黑气在杂毛小道咒文念起的那一刻便在盘旋游绕着,一边化作利爪,紧紧抓着威尔的血肉,一边化作狰狞的鬼头,朝着作法的杂毛小道挑衅咬叫,杂毛小道不为其动,毅然快速将符咒持完,然后将手中的两张符箓以同样的速度,精准地贴在了威尔的双乳之上,大声喝念道:“疾!”
这一声喝令之处,竟然伴随着尖利的叫声响起,贴在威尔已成垒块的胸肌之上的两张黄符纸,瞬间燃起,将那些黑气统统吸入,如添火油,窜起两尺高,而本来安然躺在床上的威尔浑身僵直,像一根木头棍子一样剧烈颤抖,将那床板都给擂得轰然作响,在最后的关头,他竟然双腿不屈地直直站起来,被杂毛小道挥了一拳,砸回床上去。
砰!
床榻了,而威尔也老实了,一动也不动,仿佛死了过去。
杂毛小道瞧见垮塌了半边的床,拍拍手,回头瞧了我一眼,说小毒物,轮到你了。他去水龙头处洗手,而我则将肥虫子给叫唤了出来,与它沟通,让它将威尔的身体机能给恢复回来,它吱吱地叫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愿意,结果那黑豆子眼睛瞥见了小妖不怀好意地朝着自己走来,立刻尾巴一僵,落在了威尔的胸口。
肥虫子落在的地方,正好是威尔受伤最严重的小腹处,那里的肠子都快要翻出来了,肥虫子也不客气,张开嘴就开始啃咬起威尔腐烂的皮肉组织来,发出像蚕吃桑叶似的沙沙声响来。
它在那儿吃,而仿佛死过去的威尔也似乎有了一点儿动静,胸口开始不断起伏起来,眼睛朦朦胧胧地半睁着。
刚才的那咒法对于杂毛小道来说似乎有些勉力,洗完手之后他跟我们这边说一声,盘坐在一张干净的床上闭目调息,而我则与掌柜的将威尔轻轻抬到另一张床上安歇,让两个朵朵和虎皮猫大人在旁边照看着,我们出了里面的休息间,在外面的监控室前坐着聊天。
掌柜的与我们也是好久没曾见,谈起在鲁东的见闻,颇有些感慨。我们说了很多,其间曹彦君还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去了没找到人,扑了一个空,我忍不住骂了声娘。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我也有些困倦了,然而就在这时,掌柜的霍然站起来,沉声低喝道:“我艹,这么凶,还真的找上门来了?”
我抬起头,只见左边的显示器上面,有四五个西服男子正在院子里,检查着我们的那辆奥迪车。
☆、第十一章 伏中伏,环环相扣
掌柜的指着屏幕上面的图像给我看,因为是夜晚,差不离十一二点钟了,而且又是在灯光不明的地方,所以瞧得并不是很细致,隐约能见到四五个西装男散落在场院里面,围着我们开来的奥迪a4在检查着什么,而他们旁边还有两台黑色的套牌车,没熄火,里面似乎也有人。
为了防止有人偷入盗窃,废品站的场院里有两台监视探头,交叉无死角,掌柜的连忙调出另外一个画面,仔细地对比了一下,发现这些西装男都是亚洲面孔,或者说根本就是我们中国人,再瞧那模样,似乎也并没有吸血鬼那种独特诡异的气质,反而更多的像是那安保公司,或者是开堂口的社团组织,也就是大家口中所谓的黑道。
我有些疑惑,说难道这些人并不是来找威尔的,而是过来找我们麻烦的?咦,我们最近都是和气生财,没有得罪什么人啊?
我心中疑惑,陡然感觉身后有异,回过头去,发现刚才还在闭目打坐的杂毛小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我的背后,左手背着,右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很肯定地说道:“跟我们没有关系,来的人应该是追杀威尔的血族,在这里找的代理人。”
何为代理人?我们知道,血族虽然生命久远,而且恢复力特别强悍,使得他们能够在这个世界顽强地生存下来,但是有得必有失,不能够白天、特别是有着阳光的晴天出现的他们,有着先天的劣势,在经历过黑色中世纪的宗教裁判所统治下,已经基本上退身于幕后,隐于地下,将自己的势力交由一部分投靠血族的人类来掌管。
这些明明知道血族是异类、但是为了自身利益而为其效力的人类,便被称为代理人。
我有些奇怪杂毛小道为何如此肯定,问为什么?他指着画面上的一个细节,说看看这个。我们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只见左边一辆车的后窗已经被摇了下来,露出了半张脸。
“老外?”掌柜的轻声说道,然后操纵着将画面放大,当看到这个家伙模糊的脸孔时,我点了点头,此时此刻,出现在这里的家伙,又是外国人,就算不是吸血鬼,那也跟王豆腐以及那群偷渡客有着扯脱不了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