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来、来……
顾老板张罗着大家起身碰杯,我不能够起来,所有人便都朝着我这边碰过来,李家湖、顾老板、雪瑞、苏梦麟、威尔还有小妖朵朵,一起举杯,同饮杯中酒。我身体并未康复,但是少许红酒还是能尝一尝的,小妖朵朵在旁边,像个敬职敬责的小管家,不断地照顾我,挟菜倒水,无微不至。
说实话,我总感觉这个小妮子不对劲,似乎有些热情过了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李家湖谈及雪瑞要到事务所来工作的事情,一脑门的头疼。他告诉我们,说雪瑞这个年纪,最好不过的,就是在大学里面念书,不过她从前年子就开始身体不好,去年治眼睛又花了一年多功夫,今年眼看有了起色,本想把她送到美国或者加拿大去学习,可这小妮子并不听他的话,偏偏要出社会历练一年,才肯静下心来考学,磨蹭半天,结果是想来这个事务所里上班。
李家湖本来并不愿意,不过女儿这一病两三年,他也算是看开了许多,知道对于雪瑞这种经受过太多苦难的女孩儿,能够想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也算是不错;再说,雪瑞师承天师道北宗罗恩平门下,也算是专业对口,不会误了事务所的生意。
说到这里,李家湖这个老狐狸开始绕起弯子来,对着我和杂毛小道陈恳地说道:“你们两个才是茅晋事务所真正的话事人,我和老顾都只是帮衬而已,至于要不要这个小女子,还是你们两位决定,可以考考她,如果不及格,那就不要招进来,免得砸了我们事务所的招牌不是?”
看着雪瑞气鼓鼓地瞪我,我低下头,李家湖的千金,我们哪里敢不收?——这老狐狸倒是希望我们不要,他也好让自家女儿按照他的计划走。再说了,事务所忙得要死,多一个天师道北宗传人,也不过是个壮劳力而已,我们自然是乐意的。
杂毛小道举着筷子呵呵笑,说雪瑞能来,求之不得。呃……这样吧,公司里面空间有限,但是陆左的办公室却最是宽敞。他最近带病上班,来的也不多,老苏,你明天在陆左的办公室里加一张办公桌,他俩先凑着挤一挤吧?等我们财务宽松了,再把旁边的办公区给盘下来——陆左,你觉得怎么样?
我白了他一眼,为毛不去挤他的办公室呢?不过李家湖在看呢,于是点头,说好,反正我不经常去。
李家湖连忙摇摇手,说不行,雪瑞刚来,让她在外面的办公厅做事得了,搞那么隆重干嘛?
没人知道他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我和杂毛小道都连说不妨事的,不妨事的。雪瑞的脸上洋溢着笑容,不待李家湖再推辞,便跟苏梦麟说苏叔叔,办公桌我要自己选,你明天采购的时候,记得叫上我哦?
苏梦麟见我们都不反对,点头说好,这个没问题。
小妖朵朵不经意地扁了一下嘴。
把正事确定完之后,席间的气氛就更加热烈了,我作为主宾高挂免战旗,李家湖和顾老板这两个酒国高手便轮番围攻杂毛小道。与我相比,杂毛小道的酒量真心不高,不过他倒也是能说会道,与两个老狐狸推酒起来,也好是一番喧闹。酒到半席,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显示的地址是同仁的。
想来应该是吴临一的电话,席间太吵,我便让小妖朵朵把我推到了包厢的休息区去。
一接通,果然是那个会使阴蛇蛊的老苗人吴临一。
这老头一开始对我倒是蛮冷淡的,不过经过了青山界事件之后,对我的印象还是有所改观的。他因为性格的原因,话并不多,寒暄几句,便直接问起我找他何事?我将白天所遇到的情形,跟吴临一叙述,并将我的推测给他做了参考,问他以前有没有遇到类似的事情,一般都是如何处理的?
吴临一沉默了一阵,说有,他在05年的时候就遇到过,而且还是一连两起。
我有些激动,忙问当时是怎么个情况?
吴临一说他05年的时候,还在遵义医学院任教,当时就遇到了这样的案例,其中有一个,还把照片发到了网上,十分恶心。他当时对这个病症十分上心,后来查阅了典籍,发现跟福建泉州蛋(蜑)家人所传闻的藕身蛊很像——蛋家人是常年生活在水面上的乡人,以船为家,又唤作龙户或艇户,崇拜蛇灵。蛋家人的巫师常年习水,通常用这种手段来威胁官员,抗击官府的苛捐杂税,屡屡见效,后来到了明末清初,直至清廷粘杆处南下,杀了许多,这才失传,谁成想流落到了南亚各国。
我问他如何救治,吴临一沉默了一番,说他遇到的那两个病人,都相继在两个月之后,全身生蛆而死,死状如同蜂窝煤,特别难看,吓得医院停尸房的员工都连续做了三个月的噩梦,后来还自杀了。
听到吴临一沉重的声音,我的情绪便有些低落,草草又说了几句,把电话挂了。
很多时候,当我们面对着别人期盼的目光,而不得不说“no”的时候,总是有一种无地自容的感觉,不管怎么说,傅小乔是个活生生的生命,当面对着她离开人世,而我无能为力的时候,我总是莫名其妙地内疚。
将电话递回给小妖朵朵的时候,我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显得十分神伤。
难道傅小乔,就只有死路一条了么?
☆、第九章 隐忧
当天晚上诸人俱欢颜,杂毛小道喝得酩酊大醉,最后还是顾老板的安全助理阿洪把他送回了家里。
临走的时候,李家湖找我私下谈了一下,如他所说,他并不是很乐意雪瑞加入事务所,正式面对这个残酷的社会。雪瑞这个年纪,最需要的是接受更高学府的深造和学习,在当今这个竞争不断激烈的社会里,没有经受过那种人文和自由气息熏陶的女孩子,会变得很没有竞争力——不过事情既然如此,还请我好好照顾一下她,雪瑞是他和coco唯一的女儿,从小身体又柔弱,他总是有些不放心的。
我点头,说这个我省得,平日里我定会多加注意的。
李家湖说他在南城一个环境和安保措施都不错的小区,买了一套高层复式,雪瑞一个人住有些孤单,那孩子性子又变得要强起来了,不肯用保镖。他有一个想法,就是请萧道长和我搬过去住,一呢算是他作为合伙人对于事务所负责人的一种福利,二来也有我们两个的保护,雪瑞也不会出什么事情。
我摇头,表示我们在东官有住的地方,搬来搬去比较麻烦,而且我现在还住在疗养院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出院,不过我们事务所几个女职员都是租房住,张艾妮、简四还有小澜,要不然把福利发给她们吧?
李家湖不乐意,不过时间有限,说改天再跟我讨论。
第二天早上,我并没有去疗养院的复健室进行常规的锻炼,而是让小妖推着我来到疗养院最高处的一个亭子里。看着秀丽的风景,我深呼吸,开始尝试让体内那股热流,往下半身流去。
所谓行气或者热流,这是一种道门巫家观想的法子;武学或者体能练至一定境界,也会产生这种感觉,也就是所谓的气感。气功师所秉承的这些东西,知道的人知道,不知道的人不知道,靠的是悟性,一种对身体、对人生的体悟,便是师傅也只能引导,传授不来。
山阁老在怒江深谷地府的石床上留下的行气法诀,总共分为三条道路,其一起于小腹内,沿脊柱上行,上达项后风府,进入脑内,复行巅顶,途经长强,陶道、大椎,哑门、风府、脑户、百会、水沟,神庭各穴,返行一圈,为周天一回合,此乃阳脉之海;其二亦起于小腹内,沿着腹内脏器,向上经过关元等穴,到达咽喉部,再上行环绕口唇,通行五官而回,此乃阴脉之海;另外还有一法,起始于足底,乃足阳明内经法,为偏脉——如此说明,未免太过晦涩,便不予细说,我前两路可缓慢运行,温润经脉,后一路因为瘫痪的原因,并不能够联系,唯有期待时间的推移。
因心有所感,我将前两路法门反复运行十二遍,也即是十二个周天,感觉自己的精神似乎好了很多。
我以前虽然厉害,但大部分都是硬功,或者是依靠金蚕蛊给我带来的力量,以及双手被诅咒而形成的威慑、杀伐之力。这样的力量,或许能够堪比杂毛小道的气力,但终究是旁门左道,根基不牢,再高的大厦都是摇摇欲坠的样子,算不得心底沉稳。黑水深潭一战,那潜意识将体内每一分力量都榨压干净,导致我现在瘫痪不起,此番重新修行,有了这法门,也算是浴火重生,将底子打得牢靠。
我相信,经过内外兼修的自己,一定能够如同凤凰涅磐,比以前华而不实的我,更加厉害。
小妖在我身边静立,说实话,这个小狐媚子不说话的时候,显得格外美丽,沉静中,有着一种让人爱恋的力量。我能够感觉到她的麒麟胎身,每时每刻都在与外界,与我们肉眼看不见、炁场不得闻、唯有如林齐鸣那日用传功法螺讲课时才会体验到的世界作交流,小妖正在逐渐强大,虽然缓慢,但是坚定,从不停歇。
或许有一天,小妖朵朵的成就会比我,比杂毛小道更加高远,她并不用再去找寻什么靠山,而与之相反,她甚至可以成为别人所依赖的对象——事实上,这两个月以来,都是小妖朵朵在照顾我。
这个泼辣嘴犟的小狐媚子,已经渐渐长大了,变成了一个阳光明媚的少女。
下午的时候我去事务所,看到有老万和小俊两个家伙在我办公室里进进出出,忙得不亦乐乎。
小妖推着我来到门前面,雪瑞正好走出门口来,手上面捧着一小盆仙人掌,看到我,快乐得像个小喜鹊。兴奋地问我,说陆左哥,这间办公室是你布置的啊?简直是太棒了,这哪里是cbd里的格子屋啊,简直是城市里最美丽的植物园,你是怎么做到的?你知道么,我拿来的这些小盆栽,全部都没有用到哎——太棒了!
我不敢居功,隆重地推荐我身后这位后现代设计师,陆夭夭小姐,都是这个丫头通过淘宝网购,祸害了不少银子才弄出来的,花花草草的,太多了,我其实是不喜欢的,只是敢怒不敢言而已。
雪瑞听我这么一说,顿时满眼都冒小星星,跑上前来跟小妖朵朵好是一顿崇拜,拉着这小狐媚子虚心请教。小妖也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丫头,听到雪瑞这一番夸赞,便是骄傲得将脑袋高高昂起。对于这办公室的布置风格,她听多了我打击她的话语,雪瑞这一番毫不掩饰的崇拜一出,顿时心花怒放,觉得找到了知己,便与雪瑞叽叽喳喳,聊起了设计理念来,颇为开心。
雪瑞拉着小妖,说她搬进了这办公室里来,需要重新布置一下办公桌,拉她去参谋一番,免得破坏了她的一番苦心,小妖欣然前往。
老万见我没人理,便要推着我进办公室,一同进行参谋。不过我是个随意而安的人,并不介意,便让她们女孩子忙去,我去杂毛小道的办公室坐一会儿。进了杂毛小道办公室,这家伙居然在打盹,宿醉未醒的模样,见我进来,连忙站起来,接过老万的手,将我推到会客区的沙发前面坐下,拿起茶几上面的陈茶,猛地喝一口,摇摇头说老了,喝点酒,到现在还没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