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若生辰不对、死辰不对者,裹红衣而亡,怨气不散,必定会有很大的机会化为厉鬼,归不得幽府。
它不去该去的地方,后果就是人鬼皆不得安宁。
时光荏苒,这铜镜不知有多少年许,而这镜灵,又不知道存在了几朝几代,岁月变迁,这铜镜不知道祸害了多少的主人,吸了多少魂魄,时至如今,镜中世界繁星点点,竟然不下于百盏灯火。每一盏灯火,即是一人的灵魂印记。那冷雾翻滚,在镜中世界、方尺之间,如太阳,主导着一切的灯火,围着它旋转。
倘若把这镜灵比作太阳,那尚、宋两人的精魄则是月亮,其他印记如同黑暗天空的星光点点,早已泯灭得几乎没有痕迹了。我发愁,只见这镜灵自有一套手法,将尚、宋两人的精魄一点点消磨吸收,这速度虽然缓慢,但若是我不阻止,即使他们两人仍然活于世,只怕命也不长久了。
所幸开经玄蕴咒对这镜灵,也有效果,三遍经文诵读之后,那冷雾凝结,不再旋转。
“你这个大笨蛋……大大笨蛋!”
静谧夜里,身边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吓得我一跳,扭过头来,朵朵居然变成了小妖朵朵,扠着小蛮腰,骂我。我腾出了右手,去捏她那狐媚的精致小脸,问她今天不该她轮值,怎么就突然变换了“值日生”?小妖朵朵撅着嘴,挥手挡开我的手,大骂一句:“少吃老娘的豆腐,小心我吃你肉!”说完她得意洋洋地说她懂这镜子,然后跟朵朵沟通好,让她上来帮我解决麻烦,朵朵就答应了,就这么简单。
朵朵这个小笨蛋,我暗叹一声,问你懂?
小妖朵朵一把揪住想往她胸前深沟里面溜去的肥虫子,把这鬼头鬼脑的小东西“吧唧”一下,甩到了窗户的玻璃板上,吹嘘说她自然是见过的,她说这开经玄蕴咒乃是取自佛家经筵,宽和平缓,讲究一个水磨功夫,一两遍、三四遍,这都不得行,要像庙里的和尚喇嘛,日日诵,月月诵,方可化解戾气;而若持“缚妖咒”后半章,这是茅山术中的道家经纶,重症下猛药,立时可解。
我依言,尝试之,果然,那镜灵如同一只怯弱的土拨鼠,哀哀求饶。
我大喜,问小妖朵朵怎么知晓,为何又要告诉于我?她咬牙切齿地看着这镜灵,大喇喇地掐着腰,说老娘享受的痛苦,怎么着也要让旁人受这么一回,好歹有个伴儿;再说了,你有了这个破镜子,好歹也能厉害一点点,哪怕是一点点,老娘的安全也多了一分保障,不用担惊受怕,担心失去靠山。
我苦着脸,说你这个小狐狸媚子,屈指一算才三个月大,不要自称“老娘”行不行?听着忒别扭。
她看了一下我,媚眼勾魂,抿着红唇想了下,说,小娘我……
一夜无话。
我本以为尚、宋两人之事需要拖很久,而且我打心眼里不太相信有关部门的办事效率,没成想第二天早晨十点钟的时候,我就接到派出所电话,说在江门新会的救助站,有两个人,很像我报案失踪的尚玉琳和宋丽娜,让我去那边看看,他们已经帮我联系了。
我挂了电话,仍不敢相信……这效率,碉堡了。
第五章 生屯兰晓东
我在江门新会的收容救护站,找到了尚玉琳和宋丽娜。
这两个人,全身脏兮兮,消瘦得厉害,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前方,仿佛木头人。我出现在他们旁边的时候,也不看我。唯一让我心安的是,他们两个人十指紧扣,一直没有放松。收容站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这两个人是上个星期,从堤西路的桥下面捡来的,在此之前,他们两个人靠捡垃圾、乞讨为生。
我打量着老尚,这个将近而立的男人头发凌乱、脸颊消瘦,穿着一件不合体的长袖衬衫。他的眼睛往上翻,无神,白色眼球看着让人感到恐惧。旁边的工作人员告诉我,说他来这之后,经常胡言乱语,说什么恐怖神要来了,世界末日了之类的。除此之外,沉默得很,给他洗澡剪头发也不愿意……这个女的也是,给吃的就吃,不给,就饿着,一坐就是一天,怎么劝,都不动,奇怪得很。
也没个身份证,找都找不着他们的家人。
我点点头,向他道谢,然后问他能不能找一个空房间给我,我需要办点事情。他看着我,有点不解,我笑了笑,也不解释,执意要。他答应了,带着我们来到一个房间,说是空的收容室,我看着这像是学生宿舍的地方,请他出去。他十分疑惑地看着我一会儿,嘀嘀咕咕地说了几句,把两人留着,关上了门。
老尚和宋会计呆呆地站着,也不说话,面无表情的直视前方。
他们也不吵,也不闹,就像两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我从包里面将铜镜取出来,倾斜地放在房间的桌子上,将两人的样子都收入镜子中。黄灿灿的镜面中,印着两人麻木的脸,扭曲,格外诡异。我点燃香烛,取出一个小铃铛(招魂铃还是特制的最好,这个是大街货,勉强用着),然后摇,踏着天罡北斗步,夸张地跳着大神舞。我并不熟悉,只是尽力模仿,然后开始唱起来:三魂丢兮哟难找回,一心游离外哟,两魄不足惜,昨天吃油茶,今天把魂丢,魄掉不止尽,下生不安宁,魄归兮哟魂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