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郎同我一样,也不喜这种嘈杂的场合,这会想来应该还在房中吧。况且,以他的身份,便是不出来迎客,也不会有人说什么。”谢廷筠随口道。
这时,厅中有人在唤谢廷筠的名字。公仪音循声望去,见是一位蓝衣郎君,长袖飘飘身姿潇洒,举止仪态亦是十分优美。
“那是谁?”公仪音压低了声音悄声问道。
“王家四郎,王懿。”谢廷筠无奈道。王懿的姑母嫁入谢家,是谢廷筠的族叔母,因此说起来,两人还有几分沾亲带故的关系。现下他又开口唤他了,总不能视而不见。
“无忧,我先过去一下,你一个人没关系吧?”
“没事,我去找荆彦他们。”公仪音道,“你放心去吧。”
谢廷筠这才整整衣衫,朝王懿处迈去。
公仪音回头一瞧,见荆彦正夹在一堆人中说得起劲,她懒得去凑这份热闹,见时不时有人往门外走去,心下好奇,拦住旁边上完茶正准备退下的女婢问道,“他们这是去哪?”
“回郎君的话。”那女婢福了福,“因现在离开宴还有些时辰,郎君可以自行前往府中花园观赏片刻。时辰一到,自有人去通知郎君入席。”
她谢过那女婢,眼眸一转,也顺着三三两两的人群朝外走去。
上次来秦府早已入夜,虽然也曾四下粗粗瞧了,但总归看得不仔细。秦府构造精巧华丽,便是比之皇宫也不遑多让。既然有这等光明正大参观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了。
秦府前院花园占地颇广,从府门处一直绵延到内院的垂花门处。园中遍植葱郁草木,其间杂树花卉,圆亭方厦,玲珑山石,柳堤水渚。从正厅出来,顺着右侧鹅卵石小路一直走,眼前出现一莲花池,氤氲水汽扑面而来。
眼下正逢仲夏,池中莲花遍开。更妙的是,一侧红莲尽染,一侧白莲如霜,红白两色交相辉映,让人惊叹不已。清风过,空气中飘来淡淡莲香。
池畔垂柳拂风,池上凌空一架白玉石桥。桥上造八角凉亭一座,四层重檐,镂刻精致。
公仪音见景色甚好,心下欢喜,抬步朝池边走去。
刚在池边立定,耳畔传来一声温润中带着淡淡磁性的嗓音,“这池,唤作汀溆。”
公仪音眉心一蹙,转头朝来人看去。待看清身侧之人,她不动声色地舒了眉目,行礼道,“见过谢三郎。”
眼前之人,正是方才还在正厅中的谢氏三郎谢廷笍。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公仪音心中警醒,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应付着眼前之人。
“不知小郎如何称呼?”谢廷笍浅笑问道,端的是清逸尔雅。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谢廷筠的缘故,眼前的谢廷笍尽管一副温润如玉的翩翩公子模样,公仪音还是对他持了几分观望态度。
“鄙人宫无忧。”她粗了嗓音恭谨道。
“宫小郎同子沐相熟?”
他这般问,显然方才见到自己与谢廷筠交谈了。公仪音不知谢廷笍意欲何为,只得先按兵不动,神色自然地点了点头,“蒙七郎不弃,有过几面之缘。”
谢廷笍轻笑,“宫小郎无需自谦。子沐他……性子有些顽劣,还请宫小郎多多包容才是。”
公仪音几不可见地蹙了蹙眉,哪有这样的兄长,一来便在他人面前说自己弟弟的不好?
她面上带笑,只眼底凝了一层浅淡的寒霜,“七郎性子爽朗,谢三郎言重了。”
谢廷笍眸色微闪,正欲再说,身后传来谢廷筠略带薄怒的声音,“阿兄,你在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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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62章 在沐浴
公仪音和谢廷笍同时转身望去,果然瞧见谢廷筠面色沉沉朝这边而来,晦暗的目光正死死盯着谢廷笍,一脸不快的模样。
谢廷笍挑唇一笑,“子沐,你也过来了?”
谢廷筠看了公仪音一眼,又转向谢廷笍,深吸一口气,方才一瞬间的失态已收敛,只是语气仍有些沉郁,“阿兄同无忧相识?”
谢廷笍摇摇头,“我方才随意过来走走,正好看到宫小郎在池边,想起适才似乎见到你同他在交谈,便过来聊了几句。怎么……子沐这幅模样,似乎对我有些不放心?”
谢廷筠冷哼一声,“阿兄向来对我的朋友不屑一顾,今日怎的好奇心这般重?”
谢廷笍面上神色冷了一分,眼中闪过一丝寒芒,嘴里仍是苦口婆心,一副慈爱兄长的模样,“子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我并没有瞧不起你朋友的意思。只是,你这么大的人了,什么人该结识,什么人不该结识,难道还要我去一一教你分辩吗?”
“我与谁为友,用不着你管!”谢廷筠对他这幅兄友弟恭的模样显然不屑一顾,语气冷冷,面上是难得一见的阴沉之色。
“子沐,你这般任性,总有一天会吃亏的。”谢廷笍寒凉的目光在他面上一扫,“你既不愿我管,也罢!”他长叹一声,似颇为无奈的模样,又看一眼公仪音,“让宫小郎见笑了,谢某先告辞。”
说罢,衣袖轻拂,皎然离去。
公仪音望一眼他渐渐远去的背影,又看向仍有些怒意的谢廷笍,微微叹一口气劝道,“七郎,我本不该多嘴,只是你既当我是朋友,我便多说几句。不管如何,谢三郎也是你的兄长,你同他关系弄得这么僵,对你自己没有好处。”
谢廷筠渐渐平静下来,睨公仪音一眼,似有些欲言又止。半晌,他只长长叹了一口气,神情有些落寞,“你说得对,方才是我有些过于激动了。只是,他这人从不做无用之事,我担心他盯上你有别的原因。”
公仪音心中微微一紧。
莫不是谢廷笍发现了她重华帝姬的身份?
可在脑海中仔细回想了一遍,她很确定自己这一世并未同谢廷笍打过照面,难道是他曾在哪见过自己?
想到方才谢廷笍略带深意的目光,公仪音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可事已至此,她再多想也无益,只得暂时放宽心,出声宽慰谢廷筠道,“七郎,你也别多想了,我一介平民,哪有什么值得谢三郎看上的地方。”
谢廷筠闷闷“嗯”了一声,目光看向碧波万顷的汀溆池,半晌,似想通了一般,长吁一口气,“罢了,何必为了他坏我心情。”他抬头看了眼天上日头,转头看向公仪音,又恢复惯常佻达的神情,笑嘻嘻道,“无忧,现下还未到开宴时辰,想不想去找熙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