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术头也不回,只是因为当这人靠近的时候她便闻到了他身上的那淡淡的檀木香,将最后一口包子馅啃了,嚼了两下咽下肚子,她这才懒洋洋地对身后一言不发跟着自己的人说:“君大人闲得慌呐?”
“嗯,”身后沙哑的声音响起,“本官今日只是个看戏的,去早去迟,都一样。”
白术“喔”了一声,想了想,忽然停下步伐转过身,稍稍踮起脚将手中剩下的那个包子送到这会儿牵着大白马的君长知唇边:“那请你吃包子?”
“……”君长知垂下眼,飞快地扫了眼眼前这近在咫尺的肉包子,“锦衣卫不是不能吃红肉么?还是本官记忆除了岔子?”
“是不能吃啊,”白术淡定地说,“所以给你吃。”
“……”
君长知顺手拿过了包子,却没有吃,只是抓在手里看了看,忽然之间语出惊人地问:“那日你跟西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什么?”白术回给他一个茫然脸,“没有啊。”
君长知浅浅蹙眉:“你近些日子有些奇怪。”
白术又笑了:“咱们有几日天没见着面了,您哪来的观察结论?君大人,您多心了?”
君长知点点头:“最好是。”
言罢,一路无话,因为有个君长知跟在身边,白术再也不好意思拖拖拉拉不肯回宫,正常速度过了几道城门——在即将踏入内城时,她又与君长知远远看见不远处西番人的队伍也浩浩荡荡地进了皇城,西决自然走在最前面,跟在他身后的那天那个传说中的西番国第一高手,今儿他已经换下了身上的侍卫服,身着一身黑色暗纹劲装,背上是一根长棍。
这就是当年一下子杀了两名影卫的那把武器。
白术眼皮子跳了跳,压低了声音问身边的大理寺卿:“今儿西番上台压轴的‘斗兽之人’就是他?”
“是。”君长知答复了一声,正巧这会儿好像走在前面的西决听见了他们的声音,回过头来——隔着老远的,他那双淡色瞳眸在君长知与白术身上一扫而过,他的目光在白术身上打了个转,面上的表情看上去似笑非笑的。
然而在任何人察觉出他与白术之间有何不对路时,他却早已收敛起了那微妙表情,亲切地与君长知挥手致意。
君长知含蓄地对着那西番国二皇子点了点头,片刻之后,才收敛起了脸上那笑意并未到达眼底的笑,在白术耳边淡淡道:“当年要了你们指挥使一条腿的人也是他,你猜今年,云峥是能一洗雪耻呢,还是要贡献出另外一条腿?”
白术一愣,转过头,猛地瞪向身边的大理寺卿。
后者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懒洋洋地转过头来瞥了她一眼,见那呲牙咧嘴小狗似的模样似乎觉得颇为有趣,有心逗弄似的轻轻一笑随即似乎颇为无辜地说:“瞪本官作何?”
白术咬着后槽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呀,不巧本官方才还听见某位锦衣卫大爷一本正经地教训卖包子的小摊贩千万别封建迷信呢。”君长知微微眯起眼笑道,“怎地现在翻脸比翻书还快。”
白术猛地一步拉开与身边大理寺之间的“亲密”距离,瞪着他道:“君长知,你欠不欠啊!坐在台下奚落咱们老大算个屁,有本事你上!”
“本官是文官呢,上不了,这等血腥暴力场面,我们一介书生才不瞎参合。”君长知扔了手中的缰绳,让身后的大白马自己跟在身后走,随即拢了拢袖子淡淡道,“不过真要上,本官也未必见得不是对手。”
“嘴炮。”
“实话呢。”
“放屁。”
“……”
两人在内城门口分道扬镳,白术踢着正步一路杀回都尉府准备沐浴更衣,怒气冲冲的模样,等一脚踏入了都尉府,她这才猛地反应过来:被君长知随便这么一搅合,她心中那些个悲伤惆怅都被搅合得烟消云散了,满脑子都剩下几个字:我的男神是王八蛋。
☆、第八十六章
白术回来的时候都尉府已经没人了,今天是他们老大的大日子,必须倾巢而出各个保驾护航去了——白术匆匆地在那温泉里泡了泡,想用这暖洋洋的温暖水将昨日蹲房顶蹲来的浑身寒气散了,耳边是水流而下哗哗的规律轻响,她捧起一泉温水覆盖在脸上,深深地吸了口气,水雾缭绕之间,不知为何,忽然便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着云峥时候那人的模样。
当时他虽然一条腿已经不好了,但是还是个意气风发的锦衣卫正指挥使的模样,都尉府一群猴子成天上蹿下跳,天不怕地不怕,除却万岁爷,就怕他们的指挥使一人。
云峥看着什么都好,生性淡然,唯一的缺点就是看女人的眼神儿不怎么好使——比如第一次见面的时候,白术啥也没穿就趴在水边,他堂而皇之推开了门然后就这样无比淡定地飘走了——像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刚才看见了个跟自己性别不同的生物。
“……”
想到这里,白术叹了口气游到池边,贴着那暖洋洋的鹅卵石靠稳了,她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那好不容易从束胸下解放出来的两片肉——没错,就以这个隆起度来说,用“片”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用一粒都是抬举。
白术记得自己上辈子十一二岁的时候好像都开始要穿小背心了,否则上体育课的时候还要被小伙伴们笑话——当时她还觉得麻烦得要死,好端端的夏天也要在短袖底下多穿一层捂汗,并发出个“我宁愿没胸”的豪言壮志。
喏,现在她的愿望可算是实现了——可是,好像没有想象中那么开心是怎么回事=_=?
正当白术嘟嘟囔囔地琢磨着自己啥时候才能有胸,忽然之间又听见门外似乎传来有人走动的声音,那脚步声是刻意放轻了的,但是因为当时白术正趴在浴池边,耳朵贴着地面,好巧不巧地便将那“嘎吱”“嘎吱”的木头轻响清楚地听入了耳朵里。
白术猛地一愣,站起身来,带起“哗啦啦”的水声四溅!
当她弯着腰一把抓过放在岸边的浴巾围在身上与此同时将两把蝉翼刀捏在手中时,那原本已经锁上的门便不知怎么地被人从外面一把推了开来,白术手一抖,那两枚薄薄的刀片便从她手中飞出,直直飞向门外那人的面门——
那人身手也快,一个闪身便躲过了白术的进攻,两刀片齐刷刷地擦着他的鼻尖飞过,而后“叮叮”两声先后稳稳地固定在了他身后的墙壁上。
站在门外的人先是一愣,随即微微眯起眼笑了开来,拍了拍手掌淡淡道:“姑娘好反应啊?”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那白术恨不得他明天早上天一亮就立刻七窍流血而亡的西番国二皇子,西决。
放眼整个皇宫,如今会这么肆无忌惮地称她为“姑娘”的,也确实就此一人,此时只见他懒洋洋地靠在门边,见那池子里的人围着浴巾一脸警惕的爬出来,他笑了笑道:“别这么一脸见到色魔似的模样,我对小孩不感兴趣——”
白术:“那你来干嘛?”
西决:“……反正不是来看你冲凉。”
白术:“出门左拐,这里啥也没有,只有安能辨我是雄雌的姑娘在冲——”
白术的话还没说完,便看见那西决忽然脸色一变大步往他这边走来,白术也跟着脸色一边,手边抓了抓却发现已经没有蝉翼刀好扔——本来也是,谁洗澡还带着一身的暗器啊,她抬起头,看见那西决皇子高大的身形投下的阴影将她完全笼罩,却还没等她来得及说什么,后者已经噗通一声滑落了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