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为所动,“继续。”
“tutu是一家创业咖啡馆,很多怀揣创业梦想的人都聚集在那儿,当然也有一些上班族,比如我,有时也去那儿吃个三明治套餐。你开着这么好的车,下车往那儿一坐,一部分人以为你是来找项目的投资人,也让另一部分人觉得有机可乘。让我冒昧地看看你收到的这些名片……”祝瑾年伸手拿起那一小叠卡片,一笑,“三个男的,六个女的,其中,六个女性都把自己的微信号补在了名片后头。我想得没错,想跟你约……”
她适时住嘴,咽下了未出口的那个“pao”的发音,重新说:“想跟你互加微信、没事聊几句、点个赞,幻想着发展一段恋情的女性比想找你投资的创业者多了一倍。”
把它们放回原处,祝瑾年遗憾地想,名片没怎么整理地被压在杯垫底下,估计下车后他就准备一齐扔掉。
黄灯闪烁着,聂羽峥放慢了车速,在红灯亮起时恰好停在了白线后头,转头看住她,“你怎么知道我又回到了车里?”
“空调。”祝瑾年回答,“我刚上车时,发觉车上温度比外头低很多,车子启动后,你一直没有关窗户,冷气也因此都跑光了。从马路对面掉个头过来,如果没有遇上堵车,最多一分多钟,假设你是从露天咖啡座直接上车开过来的,短短一分钟里开个空调制冷,然后关掉空调开窗户,这不是没事找事浪费钱吗?刚上车时,很多司机都会习惯性地把所有窗户打开透气,上次,你去看守所时也是如此。所以我觉得,你为了避开那些塞名片的人,应该早就上车了,因为不想继续收名片,所以没开窗户,选择开空调来保持车内的凉爽,见我出来后,你把车开到这一侧来,同时关了空调、开窗透气。”
她说完,深吸一口气,将紫色的小花托在手心里,抬手挨着车窗,一阵风吹来,小花随风而去,她拍了拍手,扭头问,“我说得对吗?”
聂羽峥没有回答,安静地和她对视着,她漂亮而明媚,眼中洋溢着自信和睿智,还有约莫一丝桀骜。
“一直盯着我做什么?”她不满地移开目光,调侃道,“我成功引起了你的注意?”
他收回目光看向前方,食指在方向盘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像是在等待红灯读秒,“很好,你分析一下,我为什么要亲自接你?”
“反正不是因为想追我。”她夸张地耸耸肩,表示——i don’t care!
他的食指停止了敲击,车里变得很安静。
“如果是呢?”
祝瑾年心跳漏了一拍,好像很冷似的,缩了缩肩膀,“大白天的,别讲鬼故事。”
车内又安静下来,她有些不安,兰洁斐说她总是嘴上不饶人,说话不留余地,现在氛围变得有些僵,但……她确定他那就是句玩笑话。
“卢酬志溺水事件的调查结果昨天出来了。”他转移了话题。
好吧,真的是句玩笑话——祝瑾年放心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评论小红包送给 十一
聂先生撩女仔的方法比较特殊,怼怼怼
☆、千言万语不如一幅图(6)
还是上次那个会议室,祝瑾年也和上次一样,坐在最后一排角落的位置,撑着下巴、半眯着眼睛望着聂羽峥。
的确赏心悦目,然而,高不可攀——刚才,她看到他把一叠名片毫不留情地扔进了电梯旁的垃圾桶里,廉价的杯垫被他带了上来,顺手放进茶水间的抽屉里,服务大众。
他的目光飞快地扫过她的脸,“卢酬志的心理状态是此案的难点,同时,也是重点。我的助理祝瑾年是第一个发现嫌疑人可能存在心理障碍的咨询师,和嫌疑人接触的时间比我们在座每一位都早。”
等等,他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我是他的助理??祝瑾年错愕地眨眨眼。虽然,她名义上是。
“看守所里,她引导嫌疑人动笔作画……”聂羽峥用下巴指了一下幕布,“这幅画对我们来说,非常珍贵。我也相信她的一些判断和意见会使案情更加明朗。”
这番话说得真漂亮,祝瑾年都忍不住要站起来为他鼓掌。原来他来接自己,是看在她引导小志画了这幅画的份上给她当一次免费司机,她差点感动得要忘记他们之间关于鲱鱼罐头的赌约了。
希望他已忘记。
“小祝,你坐到前边来吧。”沈子平笑着对她招招手。
祝瑾年公式化地笑笑,坐到了前几排去。
沈子平恢复严肃,“卢酬志对自己的溺水事件描述得太含糊,可以说,我们调查的难度很大。但是……”他话锋一转,拿出一个物证袋,里头装着一份半新不旧的剪报,“不知道是谁,给我们寄来了这个——”
聂羽峥眉心一蹙,昨晚他只听沈子平在电话中说溺水事件有眉目了,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见他露出那种表情,沈子平释然,摇摇头,“查过了,检测不到指纹,也没能找到投信邮箱附近的监控。呵,这热心市民还挺神秘。”他不以为意地说,“我们试着顺着剪报查下去,还真查出点东西——这是关于卢酬志溺水事件的调查,不知道这次事件对他心理、精神上的变化有没有什么影响。你先看看。”
聂羽峥接过报告,飞快地扫了一遍。
祝瑾年挺好奇,盯着他手中那几张纸。抬眼,他发觉了自己的目光,直直和她对视,眉眼英俊,黑眸如潭,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视线所及,都是他的特写镜头。她心跳略快,不禁移开目光看向别处,他却朝她走来。
将报告放在她手边,聂羽峥未发一语,又走了回去。
祝瑾年翻开,看了几段,不禁叹息。
小志初三暑假那个时间段里,只有一条提及溺水的新闻。主角是一个平时挺能游泳的男子,三十来岁,新闻里头说,该男子是复员军人,见义勇为救上了掉入水塘里的两个人,自己精疲力竭游不上岸,留下家中一个三岁的大儿子和一个出生仅6天的小儿子。
办案民警到当地走访了一些村民,找到几个目击者和知情人。他们说,一个十几岁的孩子不听劝告到水塘游泳,不知怎么的溺水了,一个中年男子一边叫人救他儿子,一边自己跳进水塘救人,他明显不会游泳,二人一起在水里挣扎。见义勇为的男子路过,二话不说就下去救人,最后牺牲自己救上父子俩。可气的是,这父子俩醒来后竟然趁乱不声不响离开了,连句谢谢都没有。一个目击者记得很清楚,中年男子称呼自己的儿子为“x志”。
“由此可见,被救的父子俩很有可能就是卢律明和卢酬志。剪报八成就是当时哪个目击者,或者舍己救人那位的什么亲戚朋友给寄来的。”沈子平说。
林睿说:“我们在网上找到的新闻下面有很多网友评论,立场很一致,都大骂被救的两个人应该去死。”
沈子平疑道:“我不明白的是,明明别人救了自己,为什么卢酬志会以为是被爸爸救了?”
“这恐怕是小志症状开始加深时一直洗脸的原因。”祝瑾年试着猜测,“我观察过,他在外头从来不洗脸,只有回家和爸爸见面时才会一遍又一遍洗。而且,他洗脸的方式跟我们不太一样,有时,整张脸都埋进水里。现在想来,也许并不是洗脸,而是不自觉地重复模拟当年溺水时的感觉。我猜想,卢律明出于别的什么考虑,非说是自己救了他,终于成功洗脑。”
林睿不解,“出于……什么考虑?”
这一点,祝瑾年一时还没想到。这时,只听聂羽峥回答:“卢律明是一个非常要面子而且对自身权威性要求很高的人,他一直想完全、绝对控制卢酬志,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让儿子相信是自己救了他一命,有助于让儿子完全服从自己。所以,他选择赶紧带儿子离开水塘边。因此,当时的卢酬志不一定知道事件真相,即便后来隐约从网上或者其他渠道看见新闻、产生怀疑后,也不得不选择相信父亲的谎言,这就是他高一开学后感到沮丧后来又渐渐平复的原因。雁过留声,这种心境,从他开学的字迹中清晰地反映出来。”
“也太卑鄙了吧?”祝瑾年不可思议道。
聂羽峥望着她微笑,“你早就说过,父子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