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点头道:“你的确心细如尘,说实在的,就连本宫都没有发现,静贵人和昭贵人竟这般要好了,能合起来绣一副屏风,须知本宫册封在永寿宫那位之后,前后筹备的时间短,她们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完工,这副屏风还精美至此,没有一丝错漏,可见关系不一般呐。”
绿珠递了一盘红枣到华妃跟前道:“娘娘还是莫要想太多了。您才晋了位份,就如此消耗心神,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可怎么得了?这宫里呀,从来最不缺的就是女人。娘娘您哪能一个个的头疼的过来!奴婢愚见,这些小鱼小虾,娘娘大可不必放在心上。倒是养好自个儿的身子骨是头等大事。瞧,这是肖大人从晏州托人送进宫的红枣,娘娘您多吃一些,身体好了,才能更好的伺候皇上,届时生下一儿半女的,娘娘您的后半生就不愁没有依靠!再说了,肖大人办完江南的差事就被陛下外放到了晏州当了总兵,这是陛下在给娘娘您撑腰呢。谦妃娘娘哪能和您比。相信娘娘只要早日怀上龙裔,那贵妃之位也就唾手可得了。”
华妃浅浅一笑,不置可否,只道:“这红枣进宫陛下必然知道,藏着掖着反倒不好,还以为我和宫外有什么串通呢,明天也给陛下送一些过去。”
“是。”绿珠应道。
接着几天,华妃风雨无阻的在皇帝散朝后去勤政殿,有一回甚至还碰到了皇后,只是陛下只宣了华妃进去,留下皇后在外头干站着,连宝琛都替她觉得尴尬,后来皇后留下一个食盒便回宫了。
宝琛虽然豆大的字儿不识几个,不懂陛下给华妃的册文写的什么,但估摸着总离不开洋洋洒洒的溢美之词,且皇帝没事就喜欢往重华宫跑,本来初一、十五到皇后宫里的定例都撂下了。他回想了一下,他之前怎么就没在华妃跟前干过几件露脸的事呢!眼下抱大腿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主要是他们干御前的,职业上升空间本来就不大,他之前叫窗触了陛下的霉头,只怕以后更没什么奔头了,陛下以后要是看见他就来气,那他分分钟在御前都呆不了,就说这几天吧,简直是如芒在背。
正颓丧着,福禄出来了,见着他那个样子,当头就给他一个暴栗道:“你小子蔫头巴脑的干什么,谁瞧了都晦气。”
福禄不比郑辉,待宝琛一向很好,宝琛实话实说道:“师父,您那天干啥让我去叫窗呀?这活儿不一向都是您大包大揽的嚒!我揣摩不了圣心,估计是把陛下给惹恼了。这两天见着我就黑一脸。”
福禄睨了他一眼道:“陛下恼的不是你,跟你没关系。我这是让你去见识见识,摸准了宫里的风向,省的你一天到晚跟一只无头苍蝇似的,见着什么都黏上去,宫里最要不得的就是这样的奴才。你说你要是没瞧准,黏上的不是蜂蜜而是一坨屎,可怎么好?”
宝琛苦恼道:“可怎么才能知道谁是蜂蜜谁是屎呢?”
福禄真是服了他,‘啧’了一声道:“我说你怎么就那么二呢!”
宝琛委屈的努着嘴:“师父您大人有大量,我脑袋一向不大灵光,师父您有什么话还是跟我直说吧。我怕以后一不小心触怒了龙颜,连小命都没有了。”
福禄叹了口气:“宫里人人都道华妃得宠,可我问你,陛下在重华宫,几时轮到要咱们替他叫窗了?”
宝琛睁大了眼向天望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道:“师父您别说,还真没有!”
“那就是!”福禄低声道,“其他宫里有没有?除了重华宫,长春宫有没有,翊坤宫有没有?昭仁宫?毓秀宫?”
宝琛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都没有,师父!您这么一说,我才想起来,真的都没有。”
“明白了吧?”福禄觉得自己已经点的很透了,“你以后得记着,宫里的话,往往是你一句我一句,越传越走样,咱们当奴才的,千万不能听风就是雨,见风使舵,御前的人更是要格外当心,一个弄不好,就栽到阴沟里头去了。我跟你说,你要是盯着一坨屎惹一身臭就够你受的了,要再倒霉催的不小心盯上了□□,那才是真的小命不保。所以别以为咱们御前的活计很轻省,各宫各院的人都要来讨好咱们,就得意洋洋。其实咱们比他们要劳累的多,得眼观四路,耳听八方,心里头敞亮,得分清楚谁是陛下的心头好,那就要看咱们这位爷在哪位的榻上赖着不肯起就成了。”
宝琛恍然大悟,可还是非常不解的凑近福禄纳闷道:“师父,我再说一句蠢话,您别骂我笨,您说的是在理,可我瞧着陛下和皇后主子总是掐的厉害,哪回不是闹得惊天动地,鸡飞狗跳的!宫里的私下里都说,皇后主子迟早被——”他用手比了把刀的形状在脖子上一拉,“师父您确定?更何况眼下还有谦妃和华妃呢,谁要是先一步怀上了龙种,分分钟当上贵妃,离皇后只差半步了。”
福禄不屑的‘嘁’的一声:“打是亲骂是爱,你懂不懂?!女人爱折腾那是吃醋,男人爱折腾那是好面子,咱们这两位都是争强好胜的,你说能不掐吗?但不管怎么掐,那位都是陛下放在心里的,你要是不小心站错了边儿,到时候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宝琛吓得一缩脖子,福禄道:“唉,也难怪你闹糊涂,就连咱们这位爷他自己估计也糊涂。”
“那师父您怎么就不糊涂?”宝琛伸着脑袋看他,“师父您怎么就知道陛下心里想什么呢?”
“我能不知道嘛!”福禄实话实说,“咱们这位爷刚生下来就是我抱的,还在我胳膊上撒了一泡尿。你说我知不知道?”
宝琛咋舌,福禄从不在人前贩卖老资格,这是他头一回听师父说起。
福禄道:“咱们这位爷呀打小起要什么都有人自动送到他手里,所以就喜欢人在屁股后头追着他一个劲的哄他,他就高兴。现在当了皇帝知道喜怒形于色是大忌,已经开始学习收敛,然而一味的想要效仿先帝爷,过犹不及,反而叫人更容易猜出他在想什么。”福禄轻轻一叹,“师父今日跟你说这些话,是为了跟你交个底,不求你大富大贵,但求能保你平安。你听过以后记在心里,烂在肚子里。看好咯,咱们后宫里有那么多位娘娘,而且将来肯定会有更多,但说白了,她们哪个不是为了权?一个个的千方百计的钻营到陛下跟前为的是什么?都有自己的私心!唯独皇后主子能陪着陛下,皇后主子是个有主意的,别看是上官家出身,但是大是大非上从来不含糊,这几年来,表面上瞧着和陛下分府而居,可咱们陛下在外头干的荒唐事,哪一件最后不是叫皇后娘娘替他兜着,从中斡旋?到了陛下这个位置,更是高处不胜寒,瞧着权倾天下,实际上处处受人掣肘。这时候女人的手腕很重要,家有贤妻,能给男人省多少事?!这一路,陛下比从前成熟了不少,懂事了不少,皇后主子可谓功不可没。咱们当下人的唯有盼着皇后主子千万别半道上撂挑子不干了,否则以后的日子必定水深火热。”
宝琛被唬得一愣一愣的,觉得师父说的特别有道理,自己怎么看问题就没那么透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