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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2 / 2)

“小声点,别长他人志气。感激,老百姓的感激有个屁用!一百个人里头,有一个肯拿性命相报的就不错了!”

“一百个里有一个,也是好几万人啊!”

“得找得到带头的!”

“地方大户也都念着他的人情!”

“光是大户不行,得,得当官的或者领兵的!”

“那还不都一样。地方上想当官和领兵,还不得出自那些大户……”

“都给我闭嘴!”王峻被底下的议论声,吵得头大如斗。拔出宝剑,一剑砍在了书案上,入木盈寸,“不想跟老夫一起干的,现在就滚,老夫绝不拦着!想继续干的,就别光顾着替柴家小儿说好话,拿出点主意来,如何才能尽快剿灭叛军!”

想走,你能让我们活着出了这道门么?众文武被吓得打了个冷战,齐齐闭上嘴巴,敢怒不敢言。

知道此刻绝对不能让大伙丧了士气,将宝剑从桌案上拔出来,王峻用力挥舞,“区区一个胙城,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谁家在外面,还没结下过一点儿善缘?那柴家小儿若是真的有本事收买人心,就把沿河两岸的城池一股脑全收了,岂不是更好?”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又传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响。一个浑身泥浆的信使在两名王家亲兵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报,枢密,枢密使,滑州,滑州叛乱,张,张刺史自焚殉国!”

“啊!”王峻正在挥舞宝剑的手臂,顿时僵在半空当中。望着精疲力竭的信使,满脸难以置信。

先来那名信使,反应却比他快了许多。扭过头,扑到后来者面前,大声咆哮,“不,不可能,朱桐,你,你休要撒谎骗人。我,我昨天出发时,滑州城内还风平浪静!”

“我,我没撒谎,是,是张刺史在举火之前,派我前来给,给枢密使报信的。我,我身上带着他,他的官印!”后来的朱姓刺史一边哭,一边用手在自家怀里摸索。三下两下,就将一枚一寸宽窄,顶端雕着瑞兽的官印摸了出来,双手举过头顶,“枢密大人,我,我家刺史,刺史说,说您,您对他有再造之恩,他,他不敢负您所托,只是,只是时运不济也!”

“子方”王峻丢下宝剑,一把从信使手里抢过官印,泪流满面。

滑州城丢了,又是因为有人跟柴荣里应外合!叛军,叛军几乎未废吹灰之力,就已经彻底在汴梁附近站稳了脚跟。而他的心腹门生,则又少了一个。又输得稀里糊涂,死不瞑目!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你,你是柴荣派来的,你一定是柴荣派来的。”王殷此刻,也是心神大乱,上前拎起朱姓信使衣领,厉声咆哮,“昨天下午从滑州出发的信使刚刚赶到,你半夜出发的,怎么可能跟他正走了个前后脚?”

“我,我没有绕路!”信使朱桐唯恐自己别当成“叛军”的细作,赶紧扯开嗓子解释,“我真的是从滑州来的,印信,印信无法造假!”

“那为何柴家小儿不派兵追你?”王殷根本不肯接受他的解释,继续瞪圆了眼睛寻找破绽。

“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小人,小人虽然一路上都没遇到任何截杀!但,但小人真的是从滑州而来,小人冤枉,冤枉!”信使朱桐无法给出答案,只能继续哑着嗓子喊冤。

“老夫不信,老夫……”王殷才不管他冤枉不冤枉,将他掼在地上,大声怒喝,“来人,将这乱我军心的细作,推出去砍了!”

“是!”门口当值的亲兵答应一声,快速冲入,从地上拖起信使朱桐,转身便走。刚刚拖出去三五步,忽然间,又听见有人在外边高声叫喊,“枢密,太尉,紧急军情,十万火急。澶州,濮州、许州、陈州、寿州和蔡州,同时,同时反了。守将说,说要辅佐柴荣,一道,一道起兵清君侧!”

“啊!”王峻、王殷及其心腹们,个个倒吸冷气,谁也顾不上再杀人灭口。

澶州和濮州都位于黄河边上,参照滑州的情况,民心早就被柴荣拉拢,地方文武被逼无奈,起兵响应叛军也有情可原。可许州、陈州、寿州和蔡州,都位于汴梁之南,守将平素也跟柴荣没任何往来,他们,他们冒着失败后全家被处死的飞仙,争先恐后跳出来支持叛军!他,他们,一个个都疯了么?还是他们认定了柴荣稳操胜券?!

“枢密,事不宜迟。请给老夫三万兵马,老夫,老夫去替你会一会柴家小儿!以稳定天下人心!”到底活了快八十岁的老狐狸,关键时候,白文珂比其他所有人都冷静。稍作斟酌,便把握住了解决眼前困局的关键!

许州、陈州、寿州和蔡州的地方文武宣称要支持柴荣,但从这些人口头上开始叫嚣表态,到他们各自带着兵马赶到汴梁附近,至少得间隔四、五天时间。而禁军从汴梁出发,经陈桥驿杀奔胙城,却仅仅需要一天一夜,或者两个白天!只要能在其他兵马赶到之前,将柴荣一战而擒,群贼就立刻失去了首领,必将不战而溃!

办法很对路,只是他老人家以前的战绩,实在太寒碜了些。想当初带着十万大军去河中平叛,打了大半年都毫无建树,最后还得郭威去替他收拾场子。如今又要自告奋勇带领禁军去对付比李守贞强了不止十倍的柴荣,不是老鼠给猫儿送礼,存心就没想过活着回来么?

“多谢白将军,但猛虎搏兔,亦要尽全力。此时此刻,我等岂能对柴氏小儿再掉以轻心!”知道白文珂不是柴荣的对手,王峻也不拿老家伙的性命做赌注。用力摇了摇头,一边强压住心中的烦躁,一边大声做出决定,“此战,老夫亲自带兵去,太尉带领殿前军坐镇汴梁!有太尉和太师在,相信汴梁城中,谁都翻不起风浪来!”

第十章 宏图(三)

这,也许是最恰当的解决方案!

连续数州倒向太子的事实,已经很直接地证明了一个趋势,越拖下去,情况将对汴梁众人越不利。而只要解决了柴荣,就等同于又抢回了主动权!接下来是直接拥立李重进登基,还是出兵将各路叛军一一荡平,都可以从容布置!

当即,王殷和白文珂二人也不再废话,立刻赞同了王峻的意见。紧跟着,众文武就分头下去做出征准备,调集粮草,清点辎重,整顿兵马。乱哄哄地忙了小半夜,第二天清晨,点起大军,直奔胙城而去。

也不知道是谁在暗中推动,关于皇上被囚,太子兴兵前来救驾,以及许、陈、寿、蔡各州纷纷倒戈的“谣言”,一夜之间,就已经在禁军当中传了个遍。因此,大军刚刚出了汴梁城,就连续有人做了逃兵。起先还是零星数个,后来居然是三五成群,到最后,干脆有百人将带着麾下弟兄整队逃之夭夭。把个枢密使王峻恼的火冒三丈,立刻下令骑兵追上去大开杀戒。

一口气砍下了五百多颗人头,才终于将这股溃逃的“歪风”给刹住。但麾下队伍的士气,也衰落到了极点。没精打采地走了整整一天,才走了不到五十里。王峻看看天色已晚,只能强压住心中烦躁,命令将士们在陈桥驿附近安营扎寨!

“大人,军心不稳,再这样下去,恐怕胜负难料啊!”将麾下将士的表现都看在了眼里,王峻的族弟,神武禁卫左军副都指挥使王健不由得心急如焚。找了个合适机会,悄悄来到自家兄长身边,低声提醒。

“樊爱能已经查清楚了,是赵弘殷的人在暗中捣乱!”大军未战先怯,王峻肚子里也暗叫不妙,然而为了稳定人心,他却不得不装出一幅智珠在握的模样,冷笑着摆手,“老夫已经让右军副都指挥使李冈带队去抓人了,今晚一定能够连夜将那些吃力扒外的家伙全揪出来!”

“原来是这独眼狼,怪不得谣言能传播得如此之快。早知道这样,当初就该一刀砍了他!”王健闻听,立刻气得咬牙切齿。“我,我这就派人去围了他的庄子,将里边的人杀个鸡犬不留!”

他跟赵弘殷两人之间的过节,已经不是存在一天两天了。早在神武禁卫军还叫护圣军的时候,就恨不得从背后将此人一刀两断。只是忌惮此人的儿子赵匡胤跟柴荣乃是结义兄弟,才强忍着没有痛下杀手。

而那护圣军都指挥使赵弘殷,也的确非常“有眼力架儿”。发现王峻有意插手禁军,就以“独目难以视事”为由,痛快地交卸的兵权,回到城外的庄园中去弄孙为乐。从此轻易不再进汴梁半步。以至于这次王峻和王殷等人联手逼宫,都根本没考虑到此人的存在。更未曾料到,此人虽然已经致仕多年,在军中还有着如此大的影响力!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就把神武禁卫军弄得人心惶惶!

“不必!等你动手,菊花都不知道谢了多少回了!”还没等王健将自己的打算付诸实施,王峻已经大声喝止,“那赵弘殷既然敢派人在禁军散布谣言,想必早就找好了退路。你即便带人围了他的庄子,顶多也只能抓到几个家丁和仆妇,又何必平白浪费力气?”

“那,那……”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公报私仇机会居然不准利用,王健心中好生不甘。抬起头,望着自家族兄的脸,喃喃发问:“那,那,那就让他永远逍遥法外?”

“如果老夫大事得成,他姓赵的就算躲到天边去,你早晚也能派人将他抓回来!”望着自家族弟那隆起的小腹和白痴一样的面孔,王峻忍不住叹息着摇头,“而若是此番老夫大事不成,杀他赵弘殷全家,又有何用?还不如给王家子孙,积一丝阴德!唉——”

“这,这,大哥说不杀,就不杀。咱们,咱们明天一早,先去杀了柴荣!”临时中军帐里点着好几个火盆,王健却忽然觉得秋风有些透骨。轻轻打了个哆嗦,结结巴巴地补充。“大哥你放心,明天到了胙城,我亲自去打头阵。就是拿人头堆,也在当天把城墙给你堆下来!”

“呵呵,呵呵!”见王健明明心里没底,却又强装英雄的模样,王峻忽然咧嘴而笑。笑过之后,猛地振作起了精神,大声说道:“的确,事已至此,先杀了柴荣才是要紧,其他都可以暂不考虑。你去,找到三司使黄子卿,让他把最近四个月的军饷,今晚就发下去。不用换铜钱了,直接切了镇库银下发!”

“这……”实在跟不上自家族兄的思路,王健登时又被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冷战,旋即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拜大周立国之后的休生养息政策所赐,此刻老百姓的生活已经渐有起色。官员和兵卒的薪俸军饷,如今也很少再被折色或者拖欠。但一次发足四个月的军饷,依旧是足够惊人的大手笔。而不兑换成色不一的铜钱,直接动用镇库银锭,更是开创了唐末以来最“实在”的犒赏先河!

“俗话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我就不信,几句流言蜚语,能抵得住真金白银!”正惊愕间,又听见自家族兄王峻的声音传来,就像深秋的夜风一样寒冷,“况且若此战不能得胜,老夫辛辛苦苦为大周攒下的这些家底儿,还不都得便宜了柴荣小儿?与其给他留着,还不如老夫自己先花个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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