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夜书屋>历史军事>乱世宏图> 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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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2 / 2)

“是啊!”“这火有可能就是他们放的!”“今天的事情怎么如此巧?”众乡贤和精英们交头接耳,望着议事堂中生死未卜的李有德,眼神又开始飘忽不定。

“你放屁!我们两个初来乍到,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怎么可能去放火?”没等众人达成一致意见,赵匡胤猛地将钢刀朝李有德的脖颈上一架,大声反驳。“不信你们问李顺儿,他整晚上都跟我们住在一个院子里头!”

说着话,脚尖踩在蹲在旁边的李顺手指上,微微发力。

“啊——!”李顺疼得凄声惨叫,张开嘴,迫不及待地哭喊:“是,是这样!我,我今晚一直跟两位赵统领在一起。火不是他们放的,肯定不是他们放的!刚才大当家见火烧了粮食,不肯再答应上交,双方才起来冲突。二叔,您不要冤枉好人!”

“李顺——!”李有善气得火冒三丈,抬起手,远远地指向李顺儿的鼻子,“你个吃力扒外的狗贼,等过了今晚,老定然要你后悔托生为人!”

“二叔,二叔,你——!”李顺被吓得激灵灵打了个哆嗦,额头鬓角冷汗滚滚。然而,想到李有德兄弟平素的狠辣,再想想自己的父母妻儿,他把心一横,大声补充,“二叔,你不要血口喷人。大寨主还活着呢,轮不到你来发落我。除非,除非你今晚就把大寨主给害死了,然后自己上位。哈,我明白了!你就是想借刀杀人,害死大寨主。二叔,你好狠的心肠!”

“你,你,你放屁,放狗屁!”李有善气得眼前阵阵发黑,浑身颤抖。他先前一心鼓动众人往里头冲,的确存了将自家哥哥送上绝路,然后取而代之的念头。本以为可以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却没想到被李顺儿这个吃糠的孬货当场给点了出来!

这下,他即便想抖擞精神,再次组织人手朝议事堂进攻,也没任何可能了。寨子里的精英都是李有德一手训练出来的门生弟子,无论如何都不肯陷自家师父于死地。而联庄会的其他庄主、堡主们,平素也只畏惧李有德一个人,对他这个副会主,根本就未曾朝眼睛里头放。

如今之际,唯一能够解决麻烦的办法,就是他亲自带领仅有的十几名心腹,切冒死强攻。只要能杀掉不知真假的两个赵统领,再以武力逼迫半死不活的大哥传位,他便依旧有希望将在场众人尽数收服。但是,右掌虎口处传来的刺痛,却清晰地告诉他,那是一个怎样不切实际的梦想。“赵光义”的武力太强了,区区十几个人,根本不可能将其拿下。赵元朗虽然没向大伙展示过他的身手,但从台阶前尸体上的伤痕来看,他的武艺,有可能还在“赵光义”之上。

“各位庄主,各位兄弟,各位叔叔大爷!”唯恐李有善能静下心来想对策,蹲在赵匡胤脚边上的李顺儿举起一只胳膊,用力挥舞,“咱们联庄自保图的是什么?不就是在乱世中求个活路么?可如果跟太行山群雄开战,咱们有几条命可供人家杀?大寨主虽然受了冤枉,可如果咱们派人跟着去见呼延大当家,当面替他老人家分辨,总还有机会还他老人家一个清白。如果按照我二叔的办法,把两位赵统领给杀了,这天底下可没有不透风的墙!”

“对啊!”

“唉——!”

“那呼延大当家手下,可是有数万弟兄。咱们这几个庄子的青壮全加起来,才多少人?”

“既然是冤枉,总有说清楚的可能。倘若杀了太行山的人……”

众庄主们一个个摇头叹气,议论纷纷。

大伙加入联庄会,一部分原因是惹不起李有德,另外一部分原因,则是为了在乱世当中抱团儿取暖。若是抱起了团儿,却取不到暖,反倒招来了一场“雪灾”,那继续抱团儿下去,还有什么意义?

当即,有人就开始用眼角的余光扫视四周,打起了自寻出路的主意。还有人则主动丢下兵器,冲着议事堂方向拱手施礼,“赵统领,两位赵统领,麻烦您二位替我等向呼延大当家禀明,我等并没有故意拖欠山寨粮草的心思。以前种种,想必是哪里出了误会,绝非我等故意跟他老人家做对!”

“是啊,是啊,这都是误会,误会!”另外几个实力相对弱小的庄主,立刻出言附和。

“你们,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狗贼!”李有善气得破口大骂,一时间,却也拿这几个庄主毫无办法。

他自己的嫡系爪牙根本不够用,寨子里的精英们又不肯听从他的号令,此时此刻,肚子里头纵然有千条妙计,却没有任何实力去执行。

“好了,李二寨主,莫非你要整个李家寨,都为你们哥俩殉葬不成?”赵元朗的声音再度从议事堂里传出来,将李有善彻底推上绝望的悬崖。“你哥以前打的什么主意?别以为我们呼延大当家毫无察觉。以前他老人家是忙着对付山那边的官军,没功夫搭理你们兄弟而已。如今山那边的官军都赶着去河中平叛了,呼延大当家自然就腾出了手来。念在尔等今晚态度还算恭敬的份上,我们哥俩回去后,会尽力给诸位说情。若是你一意孤行,非要拖着大伙一起死,呵呵,我们哥俩倒是也愿意称称,你们这个联庄会的份量!”

呼啦——!话音落下,李有善身边立刻空出了一大片。除了他自己的铁杆心腹之外,其他庄主、堡主还有寨子里的精英们,纷纷主动跟他划清楚了界限。

“你,你们……,你们这些……”李有善又是愤怒,又是绝望,瞪着通红的眼睛,泪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

他本以为,联庄会已经成了气候,自家兄弟早晚会一飞冲霄。现在才终于发现,以往的雄图霸业,全都是白日做梦!即便没有“赵氏兄弟”的突然发难,即便没有今夜的大火,自己弟兄两个,依旧是两个竹篾扎出来的神像。平素看上去光鲜无比,真的遇到大风大雨,立刻就会被打个稀巴烂。

想到绝望处,他禁不住两腿发软。缓缓蹲了下去,用双手抱住了脑袋,引颈待戮。就在此时,寨子外忽然传来一阵激烈的呐喊声,“杀啊!杀李有德,救春妹子!杀啊,杀李有德,替乡亲们报仇!”

一声接一声,无比地惊心动魄。而与之相伴的,则是一阵阵绝望哭喊,“饶命啊,饶命!我们也是被逼的。我们真的是奉命行事!”

“大寨主,大寨主,不,不好了,陶家庄,陶家庄的人趁乱杀进来了!”没等众人来得及做出反应,一名焦头烂额的家将已经跑到了议事堂口。根本没顾上细看此刻里边主事的人是哪个,趴在台阶前,结结巴巴地汇报。

“啊——!”众乡贤和精英们相顾失色,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阵欢畅的笑声,给了他们最后的答案。赵元朗收起架在李有德脖颈后边的横刀,大步走到门口,与宁子明并肩而立,“告诉你们的手下,打开寨门,放他们进来。陶家庄上下早就投靠了呼延大当家,等的就是这一天!”

第八章 三生(八)

三天后,定县。

县尉刘省匆匆忙忙地跑进县衙后花园,气急败坏地大声叫嚷:“大人,师爷,你们两个居然还有闲心在这里下棋?姓郭的、姓赵的,还有那个姓郑的,大前天借着呼延琮的名号夺了李家寨。如今李家寨那个联庄会,彻底便宜了他们哥仨。韩家派过来的人,咱们的人,被联庄会的土匪们给一勺烩了,脑袋瓜子如今全都挂在了路边上!”

“急什么,不就是损失了十几号人么?以前咱们跟着大大家占山为王时,哪一仗不比这儿死得人多?”县令孙山根本不为他的话语所动,放下棋子,用手指敲了敲棋称,笑着反问。

“这?这不一样啊,我的县太老爷!”县尉刘省被堵的气息一滞,紧皱着眉头,继续大声嚷嚷,“以前咱们干的是绿林行,无论死多少弟兄,都能想办法从流民和乞丐里头招揽。如今咱们是官儿,衙役、乡勇都算是吃皇粮的,一下子少了十几号,万一有人捅到上头……”

“上头?”县令孙山抬起头,翻起两颗白眼珠,“哪个上头?节度使是咱们原来的大当家,他会找咱们的麻烦?再往上,再往上就得去找高行周、或者到汴梁告御状,你说高姓周和汴梁城里头的皇上,会不会冒着把大当家逼到辽国那边去的风险,派人拉彻查几个衙役无缘无故消失的事情?”

“这……”县尉刘省被问得语塞,擦着脑门上的汗水,满脸灰败。

被联庄会给杀掉的衙役和乡勇,都是他原来的嫡系。这些人给辽国细作带路去追杀郭荣、赵匡胤和郑子明三兄弟,也是奉了他的密令。如今这些人都被杀掉了,他却连任何报仇的举动都没有,今后还有什么脸面去指挥其他弟兄?

“坐下吧,天塌不了!”看了一眼他气急败坏模样,县令孙山手指棋称旁边的石头墩子,笑呵呵地吩咐。

“唉——”刘省叹了口气,重重落座。一双血丝密布的眼睛里头,写满了不甘。

自打跟着孙方谏兄弟两个接受了朝廷的招安之后,他的日子就没一天自在过。原本明火执仗的事情轻易不能再做不算,连说话的声音大小和方式,都受了很多限制。若不是心里头还念着大当家孙方谏的好处,他早就脱了身上的九品狗皮,独自上山逍遥去了。反正这里距离辽国没多远,即便是官兵前来征剿,大伙只要朝拒马河北边一躲,立刻就逃离生天。即便借给官兵一万个胆子,他们也不敢冒着与辽国开战的风险越境追杀。

“你也老大不小了,别老想着打打杀杀!”县令孙山亲手倒了一盏热茶,递给他,笑着开解,“以前世道太乱,咱们占山为王,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如今汉辽两国各安一方,各路诸侯也被郭家雀和史熊两人逼得不敢轻举妄动,咱们这些人,也该替儿孙们谋条安稳出路了!”

“话虽然是这么说——”刘省闻听,立刻梗起脖子,大声反驳,“但事实上,大汉朝廷,几曾把咱们当作过自己人?眼下辽强汉弱,朝廷无力向北用兵,所以不惜代价拉拢咱们,好让咱们替他看守地方。等大汉国缓过这口元气来,肯定会卸磨杀驴!”

“卸磨杀驴,哪那么容易的事情?”县令孙山笑了笑,信手端起面前的茶盏,学做斯文人的模样,细饮慢品,“从这里到沧州,多少地方官员都跟咱们当初一样的出身?朝廷难道一口气把大伙全给当驴子给宰了?真那么干的话,他就不怕地方上一窝蜂全都倒向辽国那边去?”

“这……”刘省说不过孙山,气得端起茶盏,一口给闷了干净。随即,用衣服袖子抹了抹嘴巴,大声补充:“当然不会一股脑全杀了!但想挑咱们的毛病,一个挨一个慢慢收拾,还不简单?您就拿这次咱们帮幽州韩家追杀郭荣他们三个的事情来说吧,那郭家雀虽然不方便立刻报复,怎么可能不怀恨在心。万一哪天他领了兵马来河北坐镇,大当家岂能不给他个交代?”

“交代肯定得给,但是与现在的事情有什么关系?”孙山听得眉头轻皱,说话的语气渐渐加重。

“怎地没关系,咱们今后还得指望幽州韩家啊!”刘省急得直跺脚,“如果您不把事情办利索了,就同时得罪了郭家雀和幽州韩家。哪天郭家雀动手报复,咱们少不得还要倒向北边,届时,韩家又怎么可能替咱们出头?”

“嗯,你说得未必没道理!”孙山闻听,不由得轻轻点头。随即,又看了一眼被刘省喝得空空的茶盏,继续询问:“可眼下咱们该怎么办呢?那郭荣兄弟三个身边没有任何爪牙之时,咱们偷偷派人帮助契丹细作去对付他,勉强还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如今他们三个把联庄会给抓在了手里,咱们若是还想帮韩家的忙,得派多少弟兄出马才成?一旦动静弄得太大了,就已经跟扯旗造反差不多,过后除了弃官逃亡之外,哪里还有其他活路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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