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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1 / 2)

“已经订了亲,还做出那般的羞人的事,还是和一个和尚,真是羞煞人也。”柒夏这般说道。

简宝华的手在双鱼搪瓷盆里晃动,流动的水带走了细小的泡沫。她阻止了田家姑娘自尽于浩然寺,她到底仍是死了,只是死在另一个地方。心中一叹,好歹死在家中,少了淫僧案的堂审,这事闹得不如前世浩荡,对赵淮之的影响也会小些。

他大约应该不会与前世一般……自从出了这桩事,留恋秦楼楚馆,寻花问柳了罢。

甩了甩手中的水珠,简宝华用巾子擦干了手。

尹馨悦见着两人洗净了手,终于说道:“郡主,简小姐,我能跟着一起去吗?我娘说过,因为江宁世子,我们才能有如今的际遇。”她抿唇一笑,简宝华这才注意到,尹馨悦笑起来的时候,面颊上有小小的梨涡。

她先前虽然笑着,笑意浅淡,此时的笑与前番不同,眼底眉梢都是笑意,甚至梨涡里也盛满了笑意。

“一起啊。”周若苒笑着点头。

第32章 堂审(中)

“你居然没有见过我表哥?”周若苒有些不可思议道, 从尹馨悦的谈吐之中,知道她是极其感激表哥,却从未想过她没见过赵淮之。

“我知道我同娘亲是承了江宁世子的恩情, 那一次我生了病, 发了烧,模模糊糊的没看清楚。”烧得糊里糊涂, 瞪着一双眼也看不清他的面容, 只依稀记得他的声音温和, 他的手好冰,他的手放在她的面前摇啊摇, 放在她的额头上。她整个人被她抱起,应当是去了医馆的,“需要多少钱……到江宁王府来取。”她最后的记忆,就停留在那里。

等到她醒来,已经是三日之后, 才知道, 她和娘亲的恩人是江宁世子赵淮之。她曾偷偷打听过江宁世子的名声,旁人说得不堪, 她心中怎的都不肯相信。那样温柔的人, 怎么可能是坏人?

和越长公主的府邸的花园, 有花匠在修剪花枝, 那金菊生得美丽,花瓣一层包着一层,一瓣贴着一瓣, 是上短下长而弯的“海底捞月”,金蕊泛流霞,丝状的花瓣金灿灿的,一丝丝向里卷着,打着卷,拧着劲,在花顶上抽出。

“这还不是最好看的时候。”周若苒注意到了简宝华的视线,“过些日子有赏花宴,我给你下帖子,你过来我同说,还有些好物在琉璃花棚里头,可惜现在还打着朵儿。”

简宝华笑着点头,前世她曾听闻和越长公主府邸的赏花宴,却从未来过,和越长公主实在是个风流雅致不过的人物,平素听着曲儿赏花,据说妙手丹青还画的一手好画,只是从未曾见过,书房里应当也藏了不少的名家的字与画作。

肖氏养花养的也是极好,只是单株的品相好,少有这般一大片开的簇簇让人心痒,况且她也只有养花的本事了。

简宝华和周若苒的步伐并不慢,只是尹馨悦心急想要见到赵淮之,见着简宝华还有心情赏花,心中说不出的着急,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够跟着她们两人身后。

很快就到了正厅,赵淮之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银线祥云,腰间白玉腰带,黑发束起以镶碧鎏金冠固定着,见到周若苒一行,便站起了身子。

入了他的眼的头一个,便是简宝华。淡青色的上襦,绣着翠色纷纷的竹叶,下裙是雨过天青色,绣着的银线行走时似踏在波上。耳畔是与裙同色的发带,两个小髻下垂着的发带停在她的耳后,衬得她耳廓如玉般可爱。

见着她便笑了,他原先还想着等回去齐府,现在倒是不必了。

尹馨悦看着赵淮之,她大约永远也不会忘掉这一次的初见了。修长的身体挺的笔直,丰神俊朗中又透着与生俱来的高贵,他的声音温柔,他的容貌是她生平从未所见的俊朗,长眉入鬓,眸如点墨,薄唇微扬。

“苒丫头,宝丫头。”他喊着郡主和简宝华,目光落在了尹馨悦身上,想了想,才笑道,“尹馨悦?”

只是从他的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她心中是说不出的欢喜,对着他行礼,“世子爷,是我。”她的声音是慎之又慎。

赵淮之上下打量着她,“身子可还好?”

“已经全好了。”尹馨悦点头道,“全依仗世子。”

赵淮之挥挥手,“是你的娘亲弹得一首好琵琶,唱的曲也好,长公主是心善之人。”

在尹馨悦的心中,谁也比不上赵淮之的,那一次她烧的昏昏沉沉,醒来之后从大夫那里知道,若是再送来的晚一些,她恐怕就烧糊涂,烧成傻子。初醒的时候,娘亲也是最怕她烧糊涂,屏气凝神,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来探她是不是烧傻了。

如果不是赵淮之,她的娘亲怎会有机会到凌云阁?如果不是赵淮之,如何救得沉珂之中的她?如果不是赵淮之,如何得以见到贵人?如果不是她,如何能够入了长公主的府邸。

长公主听到赵淮之的话,笑道:“还是你的本事好,万千人中,被你遇到这般的人物。”赵淮之的事情,京都之中恐怕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见着赵淮之与往常无二般,她也往常态度待他,并不过问那桩事。

寒暄了几句后,周若苒就说道:“表哥,你今日里怎么来了,无事不登三宝殿!”

尹馨悦听到周若苒的话不客气,心中有些紧张,见赵淮之倒是好脾气,“我确实无事不登三宝殿,才得了一座温泉庄子,本想着邀你和宝丫头去看看,你不领情,只好罢了。”

周若苒的眼睛一亮,“当真?”

赵淮之故意逗她,同简宝华认真说道:“宝丫头,这温泉庄子我只好请你去了,你去不去?”

简宝华也笑道:“只邀我一人吗?”她的眼弯起,成了新月般的模式。

“还有我,还有我!”

长公主见着女儿着急,觉得好笑。目光落在赵淮之的身上,他见过小时候的赵淮之,那可当真是个聪慧机灵的。如今,人人都称赞那江宁王妃贤德,江宁王妃与王爷伉俪情深,江宁世子顽劣不堪,她却只信眼见为实,能够对孩童心软心善的,能坏到哪里去?江宁王府为何庶长子学问好,性子沉稳,颇有些才名,嫡次子顽劣不堪,在她看来,委实有些门道。

“那我便邀你去。”赵淮之对简宝华说道。

“不成。”周若苒到了赵淮之的身边,抱住他的一条腿。

“苒儿。”长公主的眉头皱起,女儿的举止有些不成体统了。

周若苒得了母亲的训斥,委委屈屈松开了赵淮之的腿,赵淮之笑着一把把她抱起,挠着她的痒痒肉,“自然是有你的,还说不说我无事不登三宝殿?”

周若苒咯咯笑着,笑得喘不过气,“我错了,表哥。”

“小没良心的,我特地来寻你,邀你与你的手帕交去庄子玩,你却这般说我,当真让我伤心了。”

“表哥,不伤心。”周若苒的手环着赵淮之的脖颈,笑得甜甜的,与他亲近,“我知道你待我好。”

尹馨悦站在原处,她从来都知道人与人是不同的,有些事自生下便有了它自定的章程。她是卖唱人的女儿,下九流的行当,能够跟着母亲入了公主府,是她天大的福分。有了此番的经历,她今后许是可以做个女师傅,去给世家的闺秀做女师傅。

这些事她心中清楚,只是见着周若苒环着赵淮之,赵淮之邀简宝华去温泉庄子,她只是站在这里,心中难免觉得悲凉。

她与她们之间有着天然的不可跨越的鸿沟,她们笑着闹着,只消逗着猫儿,学字学得不好,念书念得不好,又有什么打紧?她们依然可以凭借好的家世,嫁给门当户对的世家子弟。而她呢?白日里要讨好周若苒,要好生学习不能放松。晚上的时候,娘亲还要让她习乐理,习舞。不好让琵琶声或者是歌唱声扰了府邸的清幽,娘亲就用手作拍,让她一遍又一遍的舞蹈。

干瘪的鼓掌声里,她需要足尖点地,忍着腹中的饥饿,转着圈让裙摆飞舞;手中的长袖一次又一次的扬起,只为了让水袖抛出最美的柔情;她折腰回首,抬起手灵巧捏成花指,只为了现出女子的柔与美。

每一次的起舞,她都不能松懈。娘亲说她舞跳得好,自己的命比她的命要好,从公主府出去,定然可以寻到一个世家,做女师傅。

眼中无泪,心中却下着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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