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空!”
这夹层体积还挺大。
这下,不用孙小乔鼓励,温顽自己也要拆开这张床看看里面有什么东西了。
“夸拉!夸拉!”她低头看看手中的刀,是书房里最大最锋利的一把,她马上接着往下劈。菜刀砍在木板上当然不如砍瓜切菜那么流畅,但也十分轻松。温顽停不下来,顿时,卧室里只剩下单调且刺耳的响声,连孙小乔也很久没再说话。“夸拉!夸拉!”
温顽没什么经验,但也不会傻乎乎地照着同一个位置不断砍,她不是跟这张床有什么私人仇恨,而是要拆开这张床看里面有什么东西。她绕着床板的四面下刀,慢慢将其中一个角砍得翘起,撬起这个角后,她立刻将砍成碎片碎屑的边角料用菜刀刀刃刮开。这把菜刀并不是专门用来干这个的,已经有了许多凹伤,甚至开始卷刃,好在这床板已经被砍得跟床基座本身分开。
她将菜刀扔到角落,抓住被她砍下的木板一角,开始往外拖。
等她拖车模板扔到了角落里,回头看去,她终于看到了床芯里的东西。
这张曾一直被她认为是实心床的木床,是空心,不仅如此,有一个深深的夹层,这夹层的体积足以让三个人同时躺进去——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它并非空的,本该空空荡荡的大洞中,静静地躺着一具骸骨。她无法分辨这骸骨的骨龄,总之,看起来很像是随时要风化的模样。
“它”一定很老了。
这是人类的骸骨。
温顽呆呆地和骸骨空洞的双眼对视,她惊讶地发现自己心中竟然没有一丁点恐惧。
对,跟含着蛆的王元千和脑浆流了满地的变态比起来,一具骸骨,真是不算什么。
但这具骸骨怎么会在她床下?
它什么时候来的,从一开始就在?总不会是制造这张床的厂家塞了个等身骨头人偶?她竟然一直枕着一具骸骨入睡?温顽第二个反应是立刻走上前去查看,认真闻了闻骨头的味道,她终于确信,长久以来一直疑心的怪味,果然是从“它”这里传出的。它显然死去很久,所以散发着腐朽的气息,但又因为没有挂肉,所以不会有皮肉腐烂的腥臭味,不然她早就察觉到问题严峻了。
当然,即使是现在才察觉,这问题照样很严峻。
——好朋友,背靠背,虽然不是好朋友,也没有背靠背,但,哈哈哈……
不,这并不好笑啊。
温顽揉了揉眼睛怀疑自己看错,却忘记自己的手刚刚拖过一块沾满碎木屑的木板。于是报应来了,碎木屑一齐滚进了她的眼睛里,温顽痛得要死,闭着眼睛跌跌撞撞跑到厨房水池前去洗脸。好像喝醉的人不止是孙小乔,也有她。她一遍又一遍地用冷水泼自己的脸,后面是大门敞开的卧室,她闭着眼睛用力泼脸,想着今天发生的事。卧室里有一张碎裂的床,她亲手劈开的;床中有一具骸骨,是无名氏……它到底在她床里面呆了多久……多少年?
温顽已经搬进这间租屋很久了,这位到底是死在她来之前还是在她搬来后被人拖进去的?
她用双手撑住洗手台边缘,瞪着眼睛,望着出水口发呆。
在她床底下,一直有一具骸骨……
她的日子还能更惨一点吗?
温顽盯着出水口发了一会儿呆,还是选择面对现实,她往卧室走,想去再看看那具骸骨的情况。一边走,她一边想,好像一直有一件事被她忘了?是什么来着?对了!孙小乔!孙小乔还在呢!她立刻冲进卧室,孙小乔看到这一切会怎么想?会不会以为这是她动手杀了人?她脑子里全乱套了,只想马上解释整件事情与她无关,这具骸骨更与她无关!可是,她连怎么解释都没想到。
可是等她跑回卧室,却发现孙小乔已经倒在卧室地板上,不知是吓昏了还是醉昏了。
她赶紧走过去探了探孙小乔的鼻息,温温热热,还有气。
那就好。
她苦恼地看回床,真正的麻烦,还没解决。
那具骸骨依旧原原本本地躺在床中间的夹层里,对,它要是坐起来,那叫诈尸。或说诈骨。
“我该怎么办啊……”温顽茫然地坐倒在地上,身前,是狼藉得如同小偷入户的碎床和骸骨;身后,是晕倒过去不知还会不会记得刚才之事的孙小乔。一个事情等她解决,还有一个人等她说服。她真恨不得自己也晕过去,她真是脑子进水了才会把这张床劈开!撒了一会儿气,她又觉得这一切没意义。到了这个时候,她反而冷静下来,她连鬼都见过,还用得着害怕一串骨头?
她都不知道嚼过多少斤排骨,还怕一串毫无嚼劲的骨头?
温顽爬起来,走到床边仔细观察。
这具尸骸看起来有些年头,已经风化很久,表面微微发灰。
这不可能是她搬进来后死去的人——如果它真的曾经是一个人。
报警。
温顽马上想出第一个主意。
她搬入泉城没多久,这具尸骸的死亡时期说不定比她年龄还大,就算报警,经过检验一定知道这具尸骸跟她其实没有关系。她是无辜的,实在膈应,大不了搬家。话说回来,虽然她已经在这里租房很久,跟房东也定了长约,不过,她可是从自己睡的床底下挖出来一具骸骨,没跟他讨要精神损失费就已经够客气了,难道他敢不归还她交出去的押金吗?再说,这具骸骨说不准跟房东也有关系。
也许这押金还是警察跟她讨回来呢。等她拿到押金,重新找一个距离公司近的地方再租一间新房,其实也不难,实在不行,多垫一点钱。当初她租这里的时候,还是个穷学生,毕业不久,现在在星云制药赚了不少,租一间精装房并不用咬着牙省钱。可是,想重新租屋,摆脱这个糟糕的处境,她首先得真的免除自己的怀疑才行啊。
如果不是她亲身经历,耳闻听来,她难道不会觉得自己很可疑吗?她会。
她要怎么解释自己无端端用菜刀劈开那张床呢?不劈开它,根本不会发现骸骨。
如果她说,她喝醉了,闻到怪味,人家信吗?
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无法自圆其说,即便,她真的没有说谎。
她连死去的王元千都见过,可这些话在别人听来,只是天方夜谭而已。
谁也不会信的。
温顽在床边坐了一会儿,仍旧没有想出两全其美的好办法,她索性先起身,去拿遥控器开了空调。现在天热是,虽然“它”只是一具骸骨,但出于谨慎的考虑,她还是开了冷气。空调正对着床,凉风一吹,她被激得发热的头脑慢慢降温。降温之后,她却更有种索性豁出去的念头。
但具体如何实施,首先要等孙小乔苏醒。
孙小乔一向比她主意多。何况,她需要一个人证。
说服孙小乔比说服别人容易得多,至少,孙小乔更相信她是无辜的。人证必不可少,她需要给自己积累足够的筹码。虽然她知道自己跟这具骸骨也是第一次见,可是,如果有人不信,一定要矛头指向她呢?她最近的飞来横祸还不够吗?无论如何,只有解决的骸骨事才能搬家,不能简单地重新搬一张床进屋就算了。如果有下一个租客搬进来发现这具骸骨,人家说不定要疑心是她杀人灭口。
那时就真的太被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