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日晖沉吟了一下,从怀里掏出笔记本。“好吧。我可以帮你调查一下。”他将那个号码记了下来。
三天后,林蕊生等来了消息。江日晖告诉她,那个号码是一张不记名的手机卡。也就是说,没有留下办卡人的任何资料。
“天呐,凶手肯定就是他!”林蕊生绝望地陷进沙发,手机滑落在地板上。大脑发出阵阵的轰鸣声。
只有想要隐藏身份的人才会这样做。
她陡然联想到了另外一件事——姐姐的号码簿。空白的号码簿同样昭示着一个信息,那就是别有用心。
既然凶手跟姐姐认识,他们必定曾经在彼此的手机里留下联络过的信息。后来当他决定启动这个谋杀计划的时候,于是重新办了一张不记名的手机卡,同时还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删除了姐姐电话簿里的信息和通话纪录……或者,最简单的方法就是丢掉姐姐的手机,迫使她重新办了一张新卡。于是所有的信息便随着手机卡的更新换代而彻底被格式化。
他搞这么多手段,无非是为了掩饰他跟姐姐的关系。甚至有可能就连姐姐搬家也是他撺掇的,他的目的就是想要让她离开所有熟人的视线,不声不响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林蕊生将事情前后梳理了一遍,凶手的谋杀过程逐渐现出轮廓。
12月10日上午11点22分,凶手先打电话跟姐约会,约好了时间让她在家里等他,592茶几上的红酒和两个酒杯都可以证明……接着当天夜里想办法避开保安的视线,带上一束玫瑰偷偷潜入小区……由于姐姐事先知道他要来,所以门铃一响便毫不设防地拉开门……哮喘症如期发作,而所有的药剂却离奇地失踪……她死了,就在心爱男人的冷眼之下……接着,凶手从容布置现场,伪造了一个自然死亡的假象……最后,他带上那束死亡的玫瑰迅速离开……
在此之前凶手应该还做了两件事:一,利用病毒破坏了监控中心的监控系统;二,倒空了姐姐的急救药剂。为了万无一失,他可能还做了一件事,就是上午打电话时通知姐姐,他将送她一束假的玫瑰花。那么就算姐姐在开门前看了猫眼,也不会感到诧异。这也许就是姐姐购买花瓶的动机吧。
姐姐就像一个怀揣梦想的淘金者一样,拼尽前尘,准备在新的天地里开垦新的生活,谁知等待她的不是花好月圆的美景,而是万劫不复的深渊。
她死了,而凶手则像沙漠中的水滴一样,悄无声息地蒸发掉,不留丝毫的痕迹!
他成功了。他的计划是如此缜密,竟然找不到任何破绽之处——没有人知道姐姐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她的过去就跟她的电话号码簿一样,空白得令人瞠目。
寒意就像可怕的蜈蚣一样,沿着林蕊生的脊梁爬了上来。曾经,他们应该深爱过吧——只有关系最亲密的人,才会对对方的弱点了如指掌,也只有恋爱中的女人才会如此迟钝和天真,看不出对方种种异常行动里所包藏的祸心。他究竟长着一副长着什么心肠呢?面对着恋人那双深情的眼睛,他怎么就能下得去手?况且,姐姐很有可能已经有了他们爱情的结晶!
林蕊生抱住胳膊,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如果连身边最亲密的人都要提防,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可以依赖?
林蕊生第一次想到了放弃。这座城市令她感到恐惧和绝望。
第八章 婴儿
那是一张普通的a4纸,上面用圆珠笔潦草地写着两行字。没有抬头,也没有署名:亲爱的,你还记得一年前那个浪漫的夜晚吗?现在我把你的杰作带来了!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手指职业性地按压着胸腹部,就象湿润的小虾浅浅地吸附着表面。视线的上方是一张年轻女性的脸,有着微微上翘的鼻尖和嘴唇,下颌至颈部的线条光滑,没有一丝赘肉。
“这里疼吗?”声音也很温柔,呼出的气体中带着薄荷的清凉。
“不疼。”高兴闭上眼睛,省得意马心猿。
“这里呢?”
“还是没感觉。”
移动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曾经做过什么手术吗?”
“嗯,小时候爬树掏鸟窝摔断了肋骨,后来用钢钉接上了。”
“怪不得……这里疼吗?”
“不。”
“那这里呢?”
“啊……”高兴吸了一口冷气。592
胸腹上的压力突然消失。“好,我知道问题在哪里了。穿好衣服后过来找我。”
高兴将叠起的毛衣放下,用一只手撑着床沿,慢慢地坐起来,过程中避免挤压和牵扯到胃部。但疼痛还是呈放射状周不断地扩散,以至于伸手去衣架上取外套时,都觉得有点力不从心。
走到检查室的外面,那个年轻的女医生正坐在桌子前面写着什么。白制服一尘不染,几乎没有褶皱。胸前的工作牌上写着几个字:主治医师,胥芳晴。“应该是胃炎。”发觉他来到身前,她扬起脸说。大大的黑眼珠令人印象深刻。“这种情况维持多久了?”
“大概半个多月了。”
“从前发生过吗?”
“从前啊……倒是有,不过没有这么疼,也没有这么久,现在某些时候疼起来简直连开车都无法集中精神。”
“你的职业是?”
“出租车司机。”
胥芳晴“哦”了一声,现出恍然的神情。胃病是出租车司机的常见病。长时间处于精神高度紧张的状态,极易造成神经系统和内分沁系统功能紊乱,不科学和不规律的饮食习惯同样对胃黏膜造成损害。不过从他的衣着来看,真的不象是出租车司机。他身上的那件外套是阿玛尼冬装新款,价值四千多块。
“现在还疼吗?”
“有点。”高兴苦着脸。
“我先给你开一支针剂缓解下,然后去化验一下尿液和大便。”
“好。”
高兴拿着单据走出门口的时候,下一个待诊的病人跟他擦身而过。只是短短的一瞬,他竟感到有种汗毛凛冽的感觉。那个人身材健硕,眼神犀利,应该是干那个的吧,他下意识地想。
注射室很忙,外面的走廊上挤满了人。也不光是这里,挂号、检查,所到之处都是黑压压的长龙。站在稍高一点的地方往下看,会以为是人头攒动的春运现场。医院的生意永远是这么兴隆,季节和节假日对这里都没什么影响。
高兴靠着墙站着,右手捂着胃部。他不想这样,因为这个姿势令他联想到了那个西施捧心的典故。一个男人这样真是滑稽,可是没办法,必须用力挤压才能减轻一点痛苦。
胃痛是从春节后开始严重的。从前也有犯过,吃点药就能压下去,但这一次跟从前不一样。他强忍了半个月,实在没办法才来了医院。因为胃疼的发作不但令他开车无法集中精神,还影响到了别的。
马骝死了之后,高兴重新办了一张不记名的手机卡,继续开展他的业务。他深知,这个职业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惬意,它蕴藏着很多未知的风险。就象敲诈石巍的那天晚上,如果不是自己警觉,很难想象会发生什么。就算石巍看在朋友的面子上放过他,换了别人可就难说了。也许报警,也许揍他一顿,还有一个可能就是杀人灭口!因为秘密往往是与死神比肩而行的,越是靠近,就越是危险,它是一个人的禁区,而禁区是谢绝参观的。
高兴曾经做过一个梦,梦见自己被人杀死,陈尸废弃工地。那里荒凉的连搭荒的都不来,任凭他吹打雨打,变成蛇虫鼠蚁的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