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清岚皱眉,却是不知再说什么好。屋里气氛一时凝固下来,只能听到杜氏呜呜的哭泣声。
这时村长冯德礼带着孙子也来了,一进屋,见屋里几人除了真给王小二上药的胡大夫外,几人的神色都有些沉然,以为王宁儿不好,不禁皱眉问道:“怎么了这是?大成,孩子如何了?”
“村长来了,”王猎户便道:“胡伯刚把了脉,说只是惊吓,休息休息就行了,脸上的伤也不深,不会落疤。”
“那就好,那就好。”冯德礼点点头,又见王小二手上的伤,便问道:“小二也伤着了?”
王猎户还未回答,福娃子却道:“小二可厉害了,他拉着煦儿扒住了一块石头,两人才没有掉到底下去。”
冯德礼的孙子小名福娃子,今年十岁,胖嘟嘟的显得很壮实,可见家里养的好,他也是今天的那几个孩子之中的一个,当时的情况,他也是全看在眼里的。
他话音一落,杜氏却突然转头看向他,“那我家宁儿呢,她到底是怎么掉下去的?”
杜氏这话一出,屋里几人顿时都皱起了眉,连王猎户也不赞同的看向她。她却似乎毫无所觉,依旧直直地盯着福娃子。
福娃子被她的目光看的有点怕,结结巴巴道:“我,我也不知道,她本来和燕儿,一块儿坐着编草绳玩的,突然自己站了起来,然后没站稳就往下倒,她还拉了煦儿一把,然后煦儿被小二拉住,她自己就滚下去了。”
一听王宁儿是自己摔倒的,还拉扯了季宁煦一把,才害季宁煦也摔倒,屋里几人顿时神色各异。
杜氏不说话,王猎户只得道:“季老弟,还有弟郎,对不住,这孩子……”
“小孩子一时慌乱也是有的,王大哥无需介怀。”季春山忙打断他的话,先不说王宁儿本身并不是故意的,再者又是王小二救了季宁煦,这声对不起却是怎么也轮不到王猎户说的。
见叶清岚神色不对,季春山又道:“时辰不早了,家中还有事,不便久留,我们就先回去了。”
冯德礼也道:“孩子没事就好,你们好好照顾着吧,我也回去了。”
他是村长,村里的孩子出了事,又和自己的孙子有些牵连,自然是要来看一看的,如今既然孩子没有大碍,他也就该回去了。
王猎户便将几人送了出去。
回去的路上,叶清岚沉默了半响,终究还是开口了,“嫂子她今日,许是爱女情切吧……”
季春山一笑,没说话。杜氏如何与却他没多大干系,只是今日出了这么一出,终究会生了隔阂,日后怕是王猎户和王小二要为难了。
王宁儿的伤要养些日子,自是不会再到季家来了,估计日后就是好了,杜氏也会真的寸步不离女儿了。
此事过后,季家似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唯一不同的,便是一向没心没肺的王小二似是多了些心事的样子。
时如逝水,幽幽流淌,不知不觉便到了十月底,季春山口述,叶清岚编纂的《瑶山异志集》已基本完成了编纂,一共有十二则,是季春山从他前世老家里流传的故事,和原身记忆中留给他的几个本地传说中,和叶清岚一起商讨选择出来的,虽是不多,但类型各异,情节曲折,新颖有趣。
因为只是书稿,所以并没有装订,只是裁剪成一般书籍的大小。
季春山一张张翻看,只是还没看几页就露出意外之色,因为他发现书稿中除了文字叙述的故事外,竟还有一幅幅与故事相对应的精美插图。
“这都是你画的?你竟还会画画”虽然心里知道这些画除了叶清岚外,不可能出自第二人之手,可不问一遍,难以纾解季春山心中的惊讶。
叶清岚一笑,微微颔首道:“我母亲善画,自小便教了我。”
季春山点点头,却是顾不上再说话,一副又一副的翻看着书稿中的画作,越看,心中越赞叹不已。
十二则故事,便有十二幅画作,每副画皆以人物为中心,背景或为深山茂林,或为悬崖飞瀑,或为荒莽平原,或为喧闹集市。笔法流畅精谨,纤巧细致,虽只是以墨色线条勾勒而出,但山石草木各俱风骨,飞禽走兽逼真灵动,亭台楼阁精巧别致,男女老幼更是形态各异,栩栩如生,嬉笑怒骂,仿若跃然纸上。
一本书册都看完了,季春山才抬头看向叶清岚,却是冒出了一句:“要不,不卖了吧?”
“啊?”叶清岚愣了愣,然后道:“怎么了?是我画的不好吗?”
“怎么会?你画的画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季春山赶忙道,又接着解释说:“你画的这样好,必是费了不少心血,若是拿去换钱倒有些糟蹋了,左右现在家里不缺钱花,要不咱自己留着吧。”
没想到季春山是这个意思,见他这么喜欢自己的画,叶清岚心里也有些欢喜,想了想,便道:“这些画我从小画惯了的,也不是什么很难的东西,不过卖是不卖,你决定就好,我没意见。”
叶清岚这么一说,季春山反而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若是不卖,那这半个多月叶清岚写写画画的精力功夫也是白费了,想到这,他便道:“那明天我就拿到镇上的书肆去问问,若是合适,那还是卖掉,总不能让你白忙了这些日子。”
叶清岚微微一笑,道:“好。”
“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吗,我明天给你带回来。”季春山又问。其实他每次去镇上之前都会问一问叶清岚,只是每次也都是得到‘没有’两字,估计这次也不例外。
果然就听叶清岚道:“家里什么都不缺,我没什么想要的。”
季春山点点头,便罢。
第二日一早,季春山怀里揣着书稿便奔了洋河镇的书肆。
又是买书册,又是买笔墨,来往几次,书肆掌柜对季春山也熟悉了起来,季春山一进店,便招呼道:“来了。这次可还要买纸墨毛笔吧?”
过去不到一个月,季春山已经到书肆里买过三次这些东西了,瞧着不过是个农家汉子,却买的这样勤,又多,掌柜的难免多些印象。
季春山却笑道:“不买了,我这次是来卖东西的。”
“哦?”掌柜面露意外。
“掌柜瞧瞧这个如何?”季春山说着,从怀里掏出了用布包着的书稿,打开,将书稿递给了掌柜。
掌柜接过书稿,见第一页上便是《瑶山异志集》五个端正大楷,心中却嘀咕,难怪上来问了又问话本如何,又想才买了不少纸墨回去,今日竟就作了书出来,字也写的这样周正,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手上却已翻开来看。
掌柜开书肆多年,做的就是文字的买卖,经手看过卖过的书册不知多少,他寥寥翻过几页,面色淡然,显然季春山带来的书稿内容对他没什么太大的吸引力。
季春山见掌柜神色,多多少少能猜到一些,心中多少有些失望,却也安了心,想着若是不成便罢了,只是却不能让叶清岚白白辛苦一番。
他随意的在书肆中一扫,视线就落在了另一边摆放文房四宝的柜台上,心里立时就有了注意,想到了什么,面上不自觉得就露出了笑意。
掌柜的粗粗翻阅完,觉得故事一般,但其中的画作十分精美,两厢搭配,倒是相得益彰,便道:“这位小哥,不知这书稿你打算出价几何?”
季春山却正想着别的出着神,没大听清掌柜的话,随口道:“掌柜若觉得不妥便罢了,不知店里可有作画的颜料?”
掌柜无奈提了提声音,道:“这位小哥,我说你这书稿我收了,你出个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