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把我们都当傻子么?说些不着边的话来糊弄人。”
这人身旁有听见了的也都不由地点点头。
显然都觉得徐太史的话太不着边。
若说先前京中诸人都不约而同梦见同一女子叫人上心,可今日徐太史谈及此事竟越说越玄乎。
先是说天有异象, 后有提及天启凌日必有灾殃, 眼下又说入梦一事竟是关尚书嫡女以自身为代价所换取。
越听越叫人难以相信。
就连关尚书自己都双眉紧皱。
“徐太史。”终于, 关尚书实在忍不下,拱手对着对方开口, “如今陛下都听着你的话,徐太史也知晓自己这职务意味着什么, 你的一句话分量不轻,还请慎言。”
陛下众人的反应, 上首的天子倒是平静着,他身子微微往后, 看着下方的众人片刻,才开口道。
“诸卿稍安勿躁, 有什么想法, 不妨待徐太史言毕再提。”
天子一开口,原本心中颇有些意见的人便都住了嘴, 不敢再轻易开口。
见状,天子才看向徐太史。
“徐卿,你继续。”
徐太史恭敬应了声,接着续上自己先前未尽之言。
“回陛下, 臣并非妄言,只因臣在率属夜测星象后发现天启凌日,便想着及时告知陛下, 可当夜臣便入梦。”他说着看了眼两旁的朝臣, “臣与诸位大人入的同一个梦, 梦中女子白衣乌发,站在臣屋子厅堂中央,一直哭着,口中还喊着什么,臣走近了想看看她的模样,却实在看不清,那女子说的话也叫臣听得不真切。臣想着只怕是被梦魇着了,便想法子打算从梦中挣脱,可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从梦中出来。那梦境到了后来也不似旁人那般骤然消散,反倒愈发凝实。及至后来……”
太史令说。
那梦中女子哭着哭着竟转过头来,他那时还以为自己能见着对方真面目,可最终瞧见的确实一团灰蒙蒙的雾,那人的面容仿佛被什么遮住一般,只能瞧见似火般的红唇。
那红唇一直念着什么,太史令隐约听得是关尚书嫡女的名姓,心中骤然一顿,接着计上心头,便开口问对方为何一直念着关小姐名姓,且边念边哭。
虽是在梦里,可太史令意识却十分清醒,记着一切事情,自然也记得,先前京中诸人梦见这女子时,对方并非哭泣,而是咒骂。
也不知是否是他问的这句话起了效果,那女子竟不似传言中那般,听得人说话便骤然消失,反而逐渐止了哭泣,平静下来。
“我本天上踆乌,天光墟青阳子座下坐骑。主人青阳子说下界历劫,便抽了一抹灵识投入下界后闭了关,嘱咐我于天光墟等她归来。可我等了十几日,总等不到主人归来,便偷瞧了天光镜,原想着看看主人如今情形,谁知竟看见主人与下界受尽欺凌。”
“我主人青阳子执掌天光墟,素来受尊崇,又如何受过这委屈?我看不过眼,便想着出手干涉,好让主人提前结束下界一切,回归天光墟。”
那踆乌说自己原是打算一月后便降下灾殃,解释整个皇朝覆灭,主人青阳子自然一道消逝,届时便能归位。
听到这儿,太史令便想到这些时日对方频繁入京中众人之梦,以至于自己都注意到不对而夜观星象才发现了月余后会有灾殃之兆,便追问踆乌为何要提前告知。
“哪里是我提前告知?”那踆乌道,声音有些尖锐,“是我主人冥冥中感知到了我要做什么,便以自己为代价,让我强行入梦,如此你们才会发现不对。”
那踆乌声音听起来其实还带着些稚气,先前徐太史便觉着奇怪,听着听着便意识到,只怕对方心智未全,再加上先时常伴主人青阳子身侧,故而对其感情极深,而因着并未有善恶观,故而才会看见主人于下界受欺凌后,想着以覆灭皇朝来换取主人回归天光墟。
因问了句。
“敢问这位仙子,您说的主人青阳子是何人?”
如徐太史所料,这踆乌心智未全开,闻言便回了。
“我主人便是青阳子,在下界的名字叫关静姝——”
听得这句,即便是梦里,徐太史也感觉自己身后似乎出了身冷汗。
思及对方先前入京中众人之梦时,一边咒骂一边念着关小姐名姓后,徐太史才骤然反应过来。
原来这踆乌是为着关小姐报仇来的。
关小姐身为关尚书嫡女,未出阁前于京中便负有盛名,关氏一族得先帝与今上重用。关小姐自己则深受先太后喜爱,更是得了先太后懿旨可自由出入皇城,就连尚是储君时的今上对其都另眼相待。
因此,京中曾一度传出关氏嫡女要入主东宫成为太子妃的传言。
可最终这些都因着先帝赐婚圣旨而烟消云散。
关家嫡女赐婚都阳侯世子。
原以为是一段佳话,谁知竟是令人唏嘘的悲剧。
最终这段先帝赐婚,以靖远伯英年早逝,关小姐奉旨和离收了场。
京中也早便传遍了,不少与关府交好,抑或是与关小姐有些交情的都替其不鸣。其中尤以安阳长公主最甚。
两人曾是闺中密友,关小姐离了侯府便被长公主接入宫中,至今人在锦安殿住着。
只是不知为何,从前段时日起,便传出了关小姐病重的消息,京中各府皆以为其受了太大打击承受不住才病重。
先前徐太史也这般以为。
可眼下在梦中听得这踆乌的话后,他方才意识到,只怕关小姐病重,便是踆乌所言及的入梦代价。
也就是说,关小姐以自身交换,替皇朝换取了月余的时间。
思及此,太史令按捺不住心中想法,厚着脸皮追问眼前踆乌。
“敢问仙子,灾殃一事,可有商榷余地?”
踆乌不明白他的意思,便直接问了。
“什么商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