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陛下在,想来长公主一定愿意放女儿回府。
天子车驾到安阳殿时,整个殿内正乱着。长公主在寝殿内外来来回回奔走,一会儿喊着这个宫娥,一会儿又吩咐那个内侍,然后又自己亲自上手接过宫人手中的物件在殿内摆放好。
“去,把窗子关了,静姝如今正病着,如何能见风?”
“还有,这用过的物件都拿去销毁了,换新的来。”
“才刚打发了去尚药局的人呢,怎的还不回?”
“早先叫去熬的药可好了?泽夏,再派人去催呀!”
“哎哎哎,你站着先别进去,这手里燃着的是什么香?……兜纳香?这香怎么能点?静姝如今病重,闻不得这些味重的,去,把这香拿去倒了,换些清雅的的香来。”
“哎还有……陛下?”
似乎忙得都乱了,长公主甚至便天子已然到了殿外都不知道,直到这会子转头要吩咐事情时才忽地瞧见,顺带还看见了对方身后跟着的关尚书。
“陛下,这是……?”她看着两人和身后跟着的一大片宫人,面上带了些疑惑。
关尚书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先见礼。
倒是天子,在长公主对着关父说了不必多礼后才徐徐开口,问了句。
“关小姐如何了?”
长公主闻言,面上的疑惑骤然散去,愁容很快布满她的眉宇之间。
“静姝已经卧床多日,尚药局的人也来了许多回,都说她看着无碍,可不知怎的,偏偏就是整个人昏昏沉沉,一日间清醒的时候不到半个时辰。本宫叫人熬了不少药,可静姝也唯有清醒时能喝下些,其他时辰总是睡着。”
“殿下,臣斗胆问一句,尚药局的人如何说的,臣女这病情可还有救?”听得自己女儿的情况,关父也顾不得什么宫中规矩,忙追问了句。
可长公主却只是摇摇头。
“尚药局说,静姝这病来得古怪,寻常人若是染了风寒,治不过来也就去了,但凡能救回来的,总归都是好了的。本宫带静姝回来那日她是染了风寒,可不过两三日便退了烧。那时还以为这便没事了,可如今这么些时日过去,她不仅未清醒,反倒睡得更多了。”
关父闻言便忙问何以如此,究竟是什么病症,长公主却回答不出,且说尚药局的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每日替关静姝看诊,确保对方身子无碍,至于为何难以清醒谁也说不清楚。
“关大人。”长公主说着看向对方,“本宫知道你今日来锦安殿是何故,可静姝眼下如此模样,尚药局的人说了,最好是不要轻易挪动,以免造成旁的什么伤害。”
关父面色有些暗淡。
“可姝儿毕竟是臣唯一的女儿,臣也许久不见她,如今她又得了这查不出缘由的恶疾,臣心中实在放心不下……”
“本宫理解关大人爱女心切,若是可以,本宫也宁愿让静姝回自己家中养病,可尚药局司医的话,本宫不得不放在心上。这么多日,莫说是尚药局,便是太医署的人本宫都请了来替静姝看诊,可无论是谁,都说不要轻易挪动她,否则只怕后果不堪设想。本宫视静姝如亲姐妹,想来关大人也应当知晓的。本宫又怎会害她?”
说完这些话,眼见对方还是迟疑,长公主便又道。
“关大人若是不信本宫,眼下便可入殿亲自去瞧,静姝如今的模样实在叫人心疼。”
她说着似是想到什么,轻轻从袖中扯出条帕子来,在自己眼下擦了擦,将眼眶中将将要垂下的清泪擦去。
一旁的天子见状便也说了句。
“皇姐说的是,关尚书若是不信,亲自入殿瞧瞧便是。”
关父并非不想看女儿,只是碍于这是长公主殿宇,自己一个外臣,即便殿下说叫他入殿,天子还在一旁,他又如何能真就应下?
眼下听得陛下也如此说,那惦记着女儿的心思霎时更浓了。
最终,他朝着长公主又见了一礼,接着迈着有些沉重的步子进去了。
长公主见状也跟了进去,唯有天子站在殿外,面上神情一派平静。
可若是细瞧,便能看出他眼中蕴含着的万千情绪。
一炷香后,关父和长公主同时自殿内出来。
“殿下将臣女照看得如此仔细,实在辛苦,臣感激不尽。”一出来,关父便转身向长公主躬身,惊得对方忙伸手扶住。
“大人言重了!”长公主忙道,“静姝乃本宫至交,何来辛苦?关大人快起来。”
即便对方已经这样说了,关父还是坚持见完这礼后才直起身子。
“臣亲自见过了,姝儿如今模样的确不能回府。”
想起女儿方才躺在床榻上闭着眼,蹙着眉,面容苍白的模样,即便自己如何唤对方,对方都始终不曾睁眼,口中反而喃喃念着什么,似是极为难受,关父的心便愈发揪着。
“只是姝儿长留殿下殿中也不是长久之计……”说到底,如今的女儿乃外臣之女,即便只是待在长公主的锦安殿,可到底是皇城,日子长了,总会有些流言传出。
更何况如今天子继位四载,六宫始终空悬。
思及女儿未出阁前的那些流言,关父心中便觉着不安。
天子却像是看出他在想什么一般,径直出言道:“朕会派人去民间寻医问药,以求替关尚书找到名医来医治令爱之疾。都说民间人才济济,若果真找着能人异士,想来用不了多少时日,令爱便能痊愈归府了。”
说着便吩咐周成将此事记下,同时又告知长公主,让对方加强锦安殿的人手,多做事,少多言。
长公主也在一旁说,只要关静姝的情况好转了,立时便派人将其送回关府。
关父这才略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