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为什么那个人不打伞呀?”
原本漫无目的往前走的关静姝听得这话忽地停下步子,转头看去。
那是个约莫四岁的小姑娘,隔着朦胧的雨幕看不太清楚,此时小姑娘被自己母亲牵着手走在离关静姝不远的地方,似乎是正走着便看见了她,所以才会问自己母亲那样的话。
而被唤作娘亲的妇人见对方转头看来,忙拉了自己女儿一把。
“不要乱说话!”接着也不敢往关静姝的方向多看,便带着女儿匆匆离去。
显然,在妇人心中,这天气不撑伞还在外面乱走的人都是危险的,尤其是关静姝适才转过去看向那孩子,落在对方身上的眼神带着些微光和炙热。
妇人虽看不清她的模样,却能隐约感受到那奇怪的情绪,因此才匆匆带着女儿离开。
而眼见那两人从自己眼前消失在雨幕之中,关静姝没开口说话,也没去拦住对方。
她只是不再像原先那样一直往前走着,反而站在原地,一双眼一直盯着那对母女离开的方向。
那孩子多漂亮啊。
她心中想着。
即便看不清模样,可通过那稚嫩的声音也能听出来,那一定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关静姝的手缓缓落在自己小腹之处。
多令人羡慕啊。
能有自己的孩子。
她垂眸,看着自己已经湿透的裙裳和绣鞋,眼中神色一片暗沉。
她这一生究竟做错了什么?
关静姝不明白。
当初嫁人身不由己,后来连作为母亲的权力都在毫不知情地情况下被剥夺了。
往后再难有孕。
这是两日前大夫告诉她的。
也是她成婚这么久来,第一次知道,原来自己这些年始终无法有孕是因为宁成业根本不希望她生下孩子。在对方心里,只有那外室的孩子才是最重要的。
原本在知道那外室和孩子的存在时,关静姝还没觉得有多难过,甚至在知道宁成业其实根本不是因她而亡后,她也不过是觉得自己这一年来的愧疚和寝食难安只是感动了自己罢了。
说到底,都是她太天真了,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
可当知道自己喝了四年多的避子药,而身边人几乎都知道,却只瞒着她时,她觉得这一切简直太可笑了。
宁成业瞒着她,因为不相干她诞下嫡子威胁到那外室孩子的安危。
婆母瞒着她,因为给她下药的是宁成业。
娘亲瞒着她,因为不知要如何跟她开口。
甚至长公主和天子也都知道,也瞒着她。
理由竟是……怕她难以接受。
当从云隐那儿听到这些话后,关静姝先是沉默了很久,接着忽然大笑。
笑得像个疯子。
她砸了眼前能看见的一切物件,在东苑的房间中发疯。
多可笑啊。
她想。
她这几年活得就像个傻子,被人玩弄于股掌,隐瞒欺骗。
昏睡的那两日,她做了个长长的梦。
醒来后忽然就想觉着,这日子……多没劲啊。
所以她支走了云隐,躲过了侯府守门的小厮走了出来。
她想,去哪里都行。
只要不再留在侯府。
不再留在那个让她变成如今这么个可笑模样的地方。
她怀着一片赤忱之心嫁入侯府,换来的不是举案齐眉,而是千疮百孔的真相。
都阳侯府,究竟凭什么?!
关静姝闭了闭眼,指尖一点点攥紧。
不远处,一驾车驾缓缓驶来,在朦胧的雨幕中最终停在关静姝身边。
关静姝略一抬头,认出了这车驾是谁的。
可她没动,就这样安静站着。
很快,车帘掀开,年轻的天子撑着把伞从车驾走下,接着遮住她头顶落下的雨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