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这个时候打乱邵华池心神,傅辰一把抓住那条毯子,将邵华池罩在头上的毯子拉了下来,露出了那张满是痘痂又惊慌失措的脸。
傅辰的视线还很模糊,除了催眠的效果大不如前,就是看人也只能看个大概,但这么近的距离,他还是能发现邵华池到底有多狼狈,那张原本俊俏的脸呈现蜡黄,有些浮肿,像是涨开了,脸上是密密麻麻的一片褐色痘痂,头发、脖子,甚至是衣服上还粘着黄褐色的固体,散发着恶臭,难怪田氏怕成那个样子。
邵华池是崩溃的,他狠狠捂住了脸,也不管这样会不会戳破那些还没结茧的脓包,哽咽着,嘶哑的声音哀求着,撕扯掉了最后的尊严:“别看……求你,不要看我……”
傅辰也不管他的疯狂挣扎,将眼前的人拥了进来,一个连走路都没力气的人哪里能挡得住傅辰的力气,被傅辰一股脑儿地抱入怀里,“这样,我就看不到了。”
邵华池脑子运转迟钝,正想着这句话的意思,感觉对方说的对,但又和自己希望的不一样。傅辰当然也不会等他想明白,打横抱起他,把他从冰凉的地面上带了起来,放到床上。
邵华池忙拉住毯子,傅辰刚放下看到的是又把自己给裹成蝉蛹的邵华池。
叹了一口气,干脆不管他愿不愿意,扯着那些东西,远远地扔到床外几米的地方,让邵华池完全够不到。
在傅辰要碰到邵华池的时候,空中划过一道刀光,瞬间傅辰的手背出现一道血痕,刺得很深,大约是邵华池最大的力量了。
这是邵华池用来防身的,他也只藏了这么一件根本派不上什么用的利器。
“我说了,让你滚!”邵华池肿胀的脸上,只有那双通红的眼眸含着看不清思绪的情绪望着傅辰,一手还扯着毯子遮住了面部,“耳朵听不懂,你的血总听得懂了。”
傅辰静静望着他,手上的伤口血流如注,邵华池避开看那一幕,“不想被我杀了,就滚得远远的!”
傅辰沉默地转身,朝着远处走去。
看着傅辰的背影,邵华池才像是全身脱力,软到在床上。
这样就好,不会再连累他。
既然你是他们的高层,他们就不会杀你,趁现在快点离开。
这是一座死城,里面活着的是苟延残喘的人,就像他这样慢慢腐烂。
却不想又听到了脚步声,邵华池一睁眼就看到又一次回来的傅辰,还端着一盆水。
这间屋子虽然是关押邵华池的,但该有的东西并不少,傅辰从柜子里找到了替换的衣服,又看到了一开始有人照料邵华池打的水盆,带着水盆和帕子来到床边。
邵华池简直气疯了,“你不是最惜命的吗?你可知道,天花的传染性,你离我这样近,被传到的可能性很大。你又是在报恩吧,是啊,你就是这么个人,从来不愿意欠别人,特别是我这样卑鄙阴险的皇子,让你欠着简直全身难受。”
背过身去,刚才说了那么多话,耗尽了力气,邵华池躺在床上气喘吁吁,只得冷冷的嘲讽。
其实碰到能那么精神的邵华池,让傅辰还颇有种安慰感,有活力就多一分活下去的希望。
哪怕现在又回到了那个在笏石沙漠碰到的冷漠皇子。
门外的护卫被傅辰清远了一些,傅辰才放心开始整理邵华池,这个模样换做谁都会难受,何况是这个高傲的皇子。
邵华池的确说中了其中一点,傅辰并不否认,不过傅辰很清楚,如果现在躺在床上的人是隐王,他是不会带着人过来并想尽办法混入查看他的情况。
当傅辰又一次走近的时候,又一次被划了一道,没有什么对话了,对方排斥的态度很明显。
这次的伤口傅辰看也没看,依旧坚定的走近。
邵华池想要下第三刀,当看到之前的伤口,不断流出血的狰狞模样,喉咙像是被沸腾热水浇灌一样。
想要拉过傅辰,却力道不足,两人一同跌落在地上,他趴在傅辰身上,“再不走,我就……”
他的脸凑到傅辰唇边,半真半假地要吻上去,却看到那双眼中倒影着自己并不那么清晰的脸,就算没有铜镜,他也知道自己有多丑。
情绪完全不受控制,滚落在一旁,躲在床边。
傅辰靠近他,又沉默地把他扶了起来,躺回床上,不知疲倦地重复着这样的动作。总有人认输的,所以邵华池认输了,从来都斗不过傅辰。
成功捞起邵华池的一缕头发,上面已经打结,还粘着黄褐色的东西。
邵华池浑身抖得像是筛子,依旧背对着傅辰,发现傅辰在清理自己的头发上沾到的排泄物时,再也控制不住,鼻头一酸,眼眶泛着泪光,手上紧握着的匕首突然掉到了床板上。
傅辰见邵华池终于安静,才开始清理上面的排泄物,一丝一缕地穿过发丝,温柔地把打结的地方疏通。
傅辰本就惯会伺候人,他清楚如何接触才能让邵华池感到舒服。
微凉的指尖轻轻触到自己的头皮,那动作甚至没有一点扯痛自己,邵华池张了张嘴,泪水静静地滑了下来,滑入脸上的伤口时,疼得邵华池面部抽搐。
但却控制不住它落下来的速度。
傅辰你这个混蛋,没有比你更混蛋的人。
两人之间的气氛慢慢沉淀了,静谧的环境中,只有傅辰清洗帕子的哗啦水声。
等邵华池缓过情绪,将那些哽咽尽数掩藏好,“这很恶心。”
还很脏,你到底怎么闻得下去,又碰上去的?
他自己都觉得像是从粪坑里爬出来似的。
“还好。”
“你要是得了天花,死后我一定给你准备最好的棺材,也不枉你服侍我一场。”
可惜这话并没有打退傅辰。
“好。”傅辰带着笑,疑惑地看着手掌上的头发,“你的头发怎么回事?”
自从五年前一夜白头后,邵华池的头发就像是停止生长了,虽然在见傅辰的时候染了色,但遇到水,那颜料还是掉了一些下来,露出了一部分银色的地方。
“什么……?”热度又起了,邵华池迷迷糊糊地回应着。
“头发,怎么白了?”记得五年前的时候,还是满头乌发,他才几岁,怎会如此。
“有一天突然就变这样了。”邵华池想到那时候听到死讯时的绝望,嘴角忍不住上扬,他很珍惜现在这段相处的时间,好像又回到了五年前傅辰在他身边的时候。